夜色沉沉,繁星灿烂,天朗风而清。
入夜之后,李屋村就陷入了一种平和的沉静之中,高低不一的茅草屋、瓦房里,流露出灯光点点。
阵阵咳嗽声打破了这一沉静优美的画卷,李炎穿梭在黑夜之中,从顾安宁家里出来了之后,便踏上了归家的路程。
李水家坐落在一条蜿蜒的道路之上,黑瓦白墙,灯火通明,颇有俯视整个李屋村的姿态。
夜空之下,蓦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没想到,你还是去找她了。”
咳嗽声就停住了,只听见清嗓子的声音,好一会才听见人说话,“以后我的事情你少看。”
李炎行走在夜色之中,浑身上下拢着一层银色的光华,右手动了动,袖子里滑落出一条长鞭来,那长鞭约莫有一米多长,有着火红火红的颜色。
像是在燃烧。
他把鞭子绕在了手上,手腕透着一股病态的白,鞭子缠绕其中,好像戴了一个红色的护腕,这红色的护腕,很贴皮肤,一点都不突兀,很灿烂的颜色,倒是把李炎那白皙的皮肤照耀的透明了,可以看到浮在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我不是要看你,我只是觉得,这女人很吸引人。”
李炎脚步并不慢,此刻已经踏上那条蜿蜒的道路了,闻言便站住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走过的路。
顾安宁那小木屋,就在下面,木屋屋屋檐下,挂着两盏红灯笼,顾安宁出现在了平台上,朝厨房走去。
李炎冷峻的脸色便柔和了下来,俊美如神祈的脸添上了几分痴迷,“嗯,她很好。”
他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没有人回答李炎,但是李炎并不介意,他又问,“你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这下倒是有人回答了,“听说过啊,耳熟能详,你可以回去翻翻,很好看的一个故事。”
李水家,门扉厚重,李炎在灯笼下投下了一个长长的影子,李炎的手抬起即将要敲门的时候,那声音便又出现了,“你那个姑娘,你倒是要小心一些,毕竟你打不过她。”
李炎勾了勾唇角,一点都不觉得丢脸,“没关系,她不舍得打我。”
又吃了一把狗粮。
敲门,门开,是祥子,祥子见他披星戴月的回来,染上一身的露水,“三爷,您可算回来了,哎呦您这是去了哪里了哦,大夫不是说让你少走夜路少染夜露的吗?”
再这样下去,会不会遇到危险是不知道了,但是身体不好是一定的了,身体差就在家里养着嘛,夜晚那么凉,出去做什么?
李炎站在门口,没说话,祥子还在碎碎念,“您这般折腾,把身子折腾坏了,老爷夫人,大爷二爷还有四姑娘,都是要责怪小人没照顾好你的。”
李炎把想说的都告诉顾安宁了,也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心情颇好,“祥子,你说完了吗?”
祥子猛然把嘴巴闭上,见李炎还站在门外,身上一身的夜露,湿漉漉的,灯光昏黄朦胧,给李炎的脸上蒙上了一层黄纱,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勾人的很。
祥子脸红了一红,把门口让了出来,三爷这个样子,他这个日夜对着的人都受不了,更加别说小姑娘了,难怪许小姐那么喜欢他,日后他们成亲了,生活定然是和和美美。
“许小姐来过了,等了您许久都不见您回来,便走了,临走前,给您带了一件袍子,小人给您放房间了。”
祥子站在门边,给李炎说他不在的时候,家里发生了哪些事情,“许小姐第一次来,便给家里带了许多东西,老爷夫人都挺高兴的。”
许小姐好像也不是那么坏,她单纯就是喜欢三爷而已吗?还是挺平易近人的啊,不光三爷的亲属有礼物,就是他这个做小厮的人也有二两银子。
夜重庭深,李炎只“嗯”了一声,便走了进去。
正屋里,此刻亮堂的很,除了李炎,李水、周氏、大子李阳、二子李光、四女李月,都在正屋里坐着。
李炎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李月便第一个迎了上去,高高兴兴的转了一圈,摸了摸头上戴着的红宝石蝴蝶簪,“三哥,我这簪子好看吗?未来三嫂送的。”
李炎的目光只在上面看了一眼,便挪开了眼睛,从她旁边跨进了屋子,“她不是你三嫂,你不要乱说话。”
李月转过了身,十五岁的小姑娘有些不高兴,“什么嘛,三嫂来的时候说了,县令大人有意让你们成亲,三嫂人多好啊,我喜欢她。”
周氏的目光落在李炎身上,见他脸色苍白,身上露水重的厉害,便问,“你去哪里了?”
随后,又骂李月,“什么三嫂三嫂的,人家一个县衙千金,哪里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人可以配得上的?都叫了你不要拿人家的东西,你偏要。”
李阳二十二岁李光二十一岁,长的都不如李炎好看,很像父亲李水,两人都顶着一张国字脸,此刻也开口了,“就是说啊,三弟这个身子,差的很,三弟不过是县衙里的一个师爷而已,怎么配的上县令唯一的千金啊?再说了,我和二弟都没有成亲,三弟怎么好越过我们去?”
李月被抢白了一顿,十分不高兴,“什么嘛,三哥这般聪明,我看县令大人喜欢三哥喜欢的很,今天出来查案都带着三哥。”
她可是听说了,师爷专门在衙门里的,并不出来,可是如今,三哥被县令大人带着出来了,不就是说明三哥很讨县令大人喜欢吗?
她很不高兴,目光只看着李炎,“三哥,你喜欢不喜欢许小姐嘛,我支持你啊!”随后便看见了李炎那红色的护腕,扑了过去,抓着李炎的手,摸了摸那护腕,“三哥,你这个护腕真好看,给我吧?”
李炎把手拿下来,红色的护腕便藏在了衣袖里了,“不行。”
李炎这个架势就是不肯了,李月不愿意,她喜欢这护腕喜欢的很,“你一个男子,戴这红色的护腕做什么?像个女人一样,三哥,我戴这护腕适合的很,肯定比你好看,你便给我吧?”
说完,伸手就去扒拉李炎的手。
李炎高李月两个头不止,手一抬,边躲开了李月,声音也冷了下来,“都说了不行。”
李月抬头去够李炎的手,可是一抬头,便撞上了李炎的眼睛,幽幽的,又很冷淡,李炎看着她的目光,好像她要是再胡来,李炎就要收拾她了一样。
李月不敢在李炎面前造次,便跑到周氏面前,窝进了周氏怀里,“娘,三哥不疼女儿了,女儿想要一个护腕三哥都不舍得了。”
周氏抱着她,摸摸李月的头发,目光慈爱的很,“你胡说什么?你三哥什么时候不愿意给你东西了?”
“就刚才,娘,我想要那护腕,我想要!”
周氏便看向了李炎,开口了,“老三,你妹妹那么喜欢你那护腕,你给她便是,你妹妹还小,不懂事,你再买过别的吧。”
一家子人都坐着,就李炎站着,灯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娘,这护腕对我很重要,不能给四妹。”
语气里带上了不容置喙的口气,“若无事,我就先回房间里了。”
周氏点头,“好,你的药我给你放你屋里了,你这孩子,身体差的很,要好好调理。”又哄李月,“好了月儿,不就是一个护腕吗?日后你再问你三哥要钱买一个一样的就是了。”
李炎并不辩驳,只点头。
李阳见李炎要走,连忙站起来叫住了李炎,“老三,我最近需要银子,你给我三十两呗。”
“大哥,我没那么多钱。”
今晚并没有月亮,房间里也没有点灯,李炎就着黑暗进了房间里,摸着点了灯,他的床上,放着一件青色的袍子,叠的整整齐齐。
“你这人是不是因为眼睛底下长了一朵桃花,所以桃花运就特别旺盛啊?村子里的小寡妇喜欢你,连上司的千金也喜欢你。”
李炎把袍子拿起来,想了想,拿出火柴,把袍子点燃了,随后就扔进书桌边上的铁桶里,看着袍子一点一点的燃烧,最后变成大火,把整个铁桶映照的通红。
火光在他眼里跳跃,“我只喜欢小寡妇,从此以后,她就不再是小寡妇了。”
与他说话的人有心打击他,“可惜了,你这个身子,不是个能活长久的,该喝药了三郎。”
书桌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碗,碗里,装着一碗黑乎乎的药,那药,显然是在李炎回来之前就端进来的了,已经冷了,李炎走过去,把药端起来,随后就倒进了铁桶里。
铁桶里本还燃烧着一点火苗,他这一碗药下去,“滋啦”一声,便把火苗给浇灭了。
“干嘛不喝?”
“不想喝,太苦了。”
因着李炎已经发下话来了,谁要是再说是顾安宁触怒了山神,山神把王麻子杀死这种话,就是在扰乱视线,给凶手制造机会,所以一直都没有人来骚扰过顾安宁,顾安宁的房子可以顺利进行了。
这天一大早就下了雨,进入夏季以来,李屋村就经常下雨,本来应该开工的,也因为下雨了不得已停下来。
地基挖了几天,倒是挖好了,雨下了一早上,地基里就藏了水。
眼看着雨小了下来,顾安宁从空间里拿出二十只小鸡小鸭还有小鹅,顶着小雨就把它们拿到了鸡窝里,又用米糠用水搅拌成饲料给它们吃。
李锁柱和他娘冒着雨就过来了,“东家。”
此刻顾安宁还拿着喂鸡的盘子,“你们来了?快进来吧。”
李锁柱精瘦精瘦的,李锁柱的娘亲也是,长的很瘦,脸色看着有些不好,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病弱,顾安宁请了两人进屋子,给他们上了茶之后,才问他们的来意。
今天并不需要开工,可是李锁柱却来了,还带着他娘一起来,必然是有事的。
李锁柱的娘坐在正屋里,有些急促不安,让李锁柱把她带来的那个木罐子给拿到桌子上,“东家,我们母子两个,幸好有你关照着,不然我们这生活就真的是过不下去了。”
“柱子跟我说,您一直让他做工,也是他前段时间拿回来了五钱银子,才有钱抓药,我这风寒才好了。”
难怪看起来身体这么不好呢,原来是刚刚风寒过的缘故,“婶子说的哪里话,柱子很好,这都是他自己的缘故,做事做的好,又很勤快。”
现在看来,还要多加一条,孝顺了。
李锁柱娘亲把那个木罐子推了过去,“不管如何,还是要多谢您的,您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们也拿不出什么来,这是我亲手做的一些小菜,若您不嫌弃,就收下吧。”
李锁柱的娘目光很不安,受了顾安宁的恩,她生怕无法报答了,一直看着顾安宁,想让她收下。
顾安宁把罐子打开,顿时就闻见一阵咸菜的香味,她低头闻了闻,有些欢喜的开口了,“多谢婶子,这样热的天气,有了这咸菜,吃粥是正好的呢。”
李锁柱的娘这才放心了,不安少了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李锁柱坐在一边,没接话,全由着他娘说话。
把李锁柱母子二人都送走了之后,顾安宁拿了个小碟子,小心翼翼的把咸菜装了一点出来,又并着炒了一些鸡蛋,做了一个凉拌鸡丝,煮了点白粥就算中午饭了。
厨房里,顾安好正洗着碗筷,顾安宁则是把大米拿了十几斤出来,放在米缸里,顾安好扭头看她,“阿姐,我有话想对你说”
顾安宁手都不停的,“你说啊。”
顾安好有些不安,“我们这屋子,能不能多要人来帮忙啊?”
“可是我们这人已经够了啊。”李富贵说的,八个人,刚刚好了,工期也不会拖,也不会出现有人没有活儿干的情况。
顾安好有些着急,“就要一个就够了。”
李富贵按照顾安宁的指示,亲自去多找人了,他刚刚把木牌放出来,就有村民围上来了,“富贵哥,小寡妇那里真的多要人吗?”
别看这些人老是说顾安宁触动了山神,对她盖房子这事情表现的十分不乐意,可是若是能到顾安宁那里干活,他们也是愿意的。
也不知道这小寡妇哪里来的那么多钱的,嫁过来都那么久了,李壮家却还是这个样子,可是她却有钱盖房子,显然是从娘家里带来了,没有给李家,等被休了之后,就把钱给拿出来了。
不过,不是说小寡妇和小瘸子是被拐卖过来的吗?人牙子上李家门那天,很多人都看见了,当时小寡妇灰头土脸的,可不像是有钱的样子啊。
怎么就有钱盖房子了呢?
不过更多人认为是顾安宁故意的,毕竟谁把他卖了他就恨谁啊,有钱在身上也装作没钱。
“我们要是去了,也跟你们一样多钱吗?”
“每天都做些什么啊,我也想去。”
“我们这么熟悉了,带我一个吧。”
不多时,李富贵身边就围了一堆人,可是这里面,并没有李大牛,他有些失望,东家说了,这次要人,就要李大牛。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顾安宁跟李壮他们家并不是很愉快,可是为什么又要李大牛了呢?
李富贵不是很清楚,隐隐约约的感觉到有些奇怪,不过顾安宁说既然是要李大牛,那他就把李大牛给她找来就是了。
如果这样李大牛都不来,那么他就亲自上李大牛那里把李大牛给拽过来。
李富贵想着,沉吟了一下开口,“你们人太多了,不过我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人了,你们会什么我清楚的很,等我回去跟东家说了之后,东家说要谁就要谁,等东家决定下来了,我再通知。”
“那你可要帮我多说好话啊。”
李富贵拿着木牌就回到了顾家,“东家,李大牛他没有来。”
顾安宁倒是也不意外,毕竟她不久之前才刚刚把人打了一顿,李大牛那个时候就是说想来找活儿干的,被打了一顿怎么着也不来了吧?
“这样吧,你去李壮家一趟,就说我遇到了点麻烦,想请李大牛帮个忙,事后肯定有重谢。”
李富贵不解,“东家,您为什么一定要李大牛到我们工地里,这李大牛可不是个干活的。”当然了,李富贵也知道顾安宁说的什么有点麻烦想让李大牛帮忙这种话都是假的,她就是想让李大牛来这里干活,给他找了个上门请人的借口而已。
顾安宁目光凉凉的,笑了笑,“毕竟我嫁进他们家不过一日,二牛就死了,二牛怎么说也是我的相公,如今留下两个老的和一个大哥在世上,我有能力,也想帮二牛照顾一二。”
于是李富贵就不再问了,“好,东家,我这就去。”
他先是去回了那些来应声的村民的话,于是就到了李壮家。
“李壮叔,事情就是这个样子,顾安宁她现在盖房子遇到了点麻烦,所以想请大牛去帮帮忙。”
李富贵一五一十的把顾安宁教给他的理由说了出来。
顾安宁盖房子这件事秦花也是知道的,现在听说顾安宁出事了要他们帮忙,秦花简直开心到不行,“帮什么忙?不行,她跟我们家已经没有关系了,一个扫把星,好不容易才出去了,让我们帮忙,等下把霉运惹到我们家怎么办?”
秦花眼角嘴角都耷拉了下来,语速很快,“王麻子可是被她给克死了的,李富贵,你要是再沾上去,说不定你也会死,你还是快点走吧。”
这话说的就很难听了,骂顾安宁就骂顾安宁呗,可是好好的诅咒他做什么?
若不是东家吩咐了,李富贵真的不想来李家,一家人不爱干活不说,心肠还不好。
可是,这是顾安宁交代给他的事情,他必须办好,所以他就不管秦花了,“大牛兄弟,你怎么看?”
想了一想,李富贵道,“毕竟我东家她也是二牛媳妇,现在二牛不在了,你这个做大伯的能帮就帮一点吧,我东家说了,若你愿意去帮忙,她一定好好谢你。”
李大牛李壮都还在考虑。
李珍在一边听着,嗤笑一声,“那个小贱人能有什么钱啊?说不定那么几两银子,都拿来买木头了。”
顾安宁在他们家的时候,穷酸惯了,就那一只镯子是值钱点的,可是现在这镯子都被她娘给拿走了啊(虽然现在丢了)她哪里来的钱?
“那个小贱人心黑的很,大牛,你让她去死好了,别帮她,也好给你弟弟出出气。”秦花也帮腔。
李壮坐在饭桌旁边,听他们说话,脑子里就想起来顾安宁要捏死他的情景,那是他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自己要死了,“大牛,你娘说的对,顾安宁不是什么好人,你还是不要去了。”
李壮生怕李大牛去了,顾安宁会对李大牛做些什么,现在李二牛已经不在了,他就剩下李大牛一个儿子了,要死李大牛也死在了顾安宁手上,他就没有儿子送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