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P>

而另一边的毛骧，却是五味杂陈。</P>

作为锦衣卫的都堂大人，他很忙，非常忙。</P>

可他今天却不想那么忙。</P>

他抱着膀子，就像个大头兵一样的在街上晃悠。</P>

马上要过年了，天上零星的飘着雪花。</P>

他感觉他的心，和簌簌飘落的雪花一样冷。</P>

雪花打湿了他的肩头，也沁湿了他的头发。</P>

说实在话，他不喜欢冬天。</P>

作为一个南人，他喜欢深秋。</P>

每次的秋天，都可以让他想起了前半生。</P>

他出自一个小村，那是个世外桃源一样的村子。</P>

毛家有个族叔，在当地很有名望，有他的关照，他们这个村子一直没有受到奸猾小吏的盘剥。</P>

凉丝丝的天，荒山遍野的跑着，打着厚厚的绑腿，也不用担心被任何的荆刺棘草划伤。</P>

累了就在村头的小溪里洗一把脸，躺在枯草地上数着天上的白云或者星星。</P>

还有候鸟，深秋的每一天都能看到数不清的大雁和白鹭呼啸着穿村飞过。</P>

趁着它们停下来歇脚，用弹弓射下一只打牙祭。</P>

真香啊…</P>

他的童年就是这样，无忧无虑的在山间溪林里奔跑，一切都是那么美好。</P>

如果不出意外，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也会在山间溪林里奔跑。</P>

可意外总会发生，石人一只眼，天下皆反。</P>

乱兵来了。</P>

他们烧了林子，毁了山村，也弄脏了小溪。</P>

一片疮痍和狼藉。</P>

“反了吧！”</P>

吃人的世道，毛骧也要反。</P>

可怎么反呢？</P>

嗯…听说和州有个朱大帅，他的大军势力雄壮，骁勇善战，战必胜，功必取。</P>

并且他的大军军纪严明，比起其他的义军，他攻占县城后，会开仓放粮。</P>

很多乡邻都在说，他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是奉了昊天上帝的命令来拯救他们这些苦难人。</P>

朱大帅是不是星宿下凡，毛骧不知道。</P>

但是他敏锐的觉察到，朱大帅有人主之姿。</P>

所以，他带着村子上的一些族人，投了朱大帅。</P>

军旅的生涯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打仗喝酒嫖娼，嫖娼之后接着打仗。</P>

不过也是在这连年与女人、男人的打仗中，他当了千总。</P>

千总就要有些心眼儿了。</P>

这些年摸爬滚打，也让他琢磨出来了。</P>

朱大帅是有本事，可他的官儿却不大。</P>

有个皇帝在上面管着他，叫什么小明王？</P>

听说他还是宋徽宗的九世孙。</P>

号称什么…虎贲三千，直抵幽燕之地 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P>

可毛骧有些不解，为什么大宋皇帝的九世孙姓韩不姓赵。</P>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问。</P>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明王。</P>

皇帝嘛…自然不是他们这些泥腿子能见的。</P>

可袍泽们都对这个皇帝不以为然。</P>

当兵吃粮，谁给他们粮食，他们就给谁卖命。</P>

这个也不重要。</P>

重要的是朱大帅老岳丈的亲儿子与妻弟张天佑，他们兵招不来，粮找不到，仗也打不赢，只知道争名夺利，挤兑朱大帅。</P>

这两个草包！</P>

他们只会把弟兄们往坑里带。</P>

他不想死，起码不能死的那么窝囊。</P>

所以他一咬牙，纠集了几个袍泽，准备趁着夜色，去敲了张天佑和郭天叙的脑壳。</P>

他算过了，有心打无备，足有八成胜算。</P>

可刚找到一个机会，就被常遇春大将军拦住了。</P>

常遇春大将军没说别的，只是让他们回去。</P>

事虽然没办，可他分明觉得从那之后，朱大帅看他的眼神不一样了。</P>

他觉得是好事，起码不那么坏。</P>

他猜对了。</P>

他又升官了，做了朱大帅的亲兵佥事官。</P>

朱大帅的亲兵都是老人，可领亲兵的官，却换的很勤。</P>

而那些人，卸了职之后，无不受到重用。</P>

坐镇一方，生杀予夺。</P>

他也如同那些人一样，浑浑噩噩的打仗，浑浑噩噩的升官。</P>

从定中原、平滕州段士雄，擢指挥使，浙东捕倭，再进大都督府。</P>

再到后来，朱大帅功高震主，并且成功的震死了小明王。</P>

朱大帅做了皇帝。</P>

他再次敏锐的感觉到，皇帝的心思，从外患移到了内忧上。</P>

拱卫司改亲军都尉府。</P>

一批一批的探子、检校、细作，有的是他亲手调教，有的是从军中剥离。</P>

这些人散落在大明的各地，甚至还有皇帝的儿子，秦王府、晋王府和燕王府…</P>

再后来皇帝决定要拾掇胡惟庸。</P>

嗨…胡惟庸算什么东西…</P>

在外人眼里，他是行事霸道、翻手为云的宰相，可在他们手里，查都不用查，要他说什么，他就得说什么。</P>

他是武人出身，习惯的服从军令。</P>

他以为，他努力的为皇帝干活，顺着皇帝的意思把案件掀的足够大，圣眷就会经久不衰。</P>

“唉…”想到这，毛骧叹了一口气。</P>

他站住脚抬头望望天，又四下的看了看。</P>

下着雪，四周的民居都是门房紧闭，仅有的几个路人也是行色匆匆。</P>

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赫赫有名、小儿止啼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P>

他琢磨着皇帝交代的事情，又掉头往回走。</P>

皇帝的事情让他害怕了，不然也不会在街上瞎溜达。</P>

从锦衣卫得到的信儿来看，这次的案件，从六部到九卿，到各地的按察司与布政司，再到府衙、州衙、县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