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工业化不是说让音乐变成流水线式的产品，但结构上两者很相似，就像工厂里的工人各司其职，每个人都负责着不同的环节，但所有人的工作搭配在一起，就是将音乐给做好。”

路扬解释着：“总之就是专业的事儿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会编曲的就去编曲，会写旋律的去写旋律，会写歌词的就去写歌，一首歌由几个专业的人共同完成，这样出来的歌曲质量会更高。”

“有这方面的必要么？”顾清寒还是不理解路扬的想法，她轻声说，“一般我们这些唱歌的，都是通过购买别人写好的歌曲来唱，那些人也是专业的。”

“不不不。”路扬摇摇头，“你还记得第二乐球之前为了扩大乐库的行动么？”

“签约网络歌手？”顾清寒低声询问。

“嗯。”路扬点点头，“这些网络歌手出身各不相同，有从工地上搬完水泥匆匆唱两首歌红起来的，也有经过学院学习的大学生毕业找不到工作，选择在互联网上唱歌，还有成千上万的业余爱好者，他们因为某个热点或者某个事件火了起来，能依靠网络吃一碗饭。”

“你想说他们大部分人没经历过专业的训练？”顾清寒问。

“不，我说了啊，他们里面有唱得不错的，这些人通过翻唱或者自己创作的单曲火了，引来了不少关注。”路扬说，“那些歌曲在网上火爆过，你有认真地听过他们的歌曲吗？”

顾清寒摇摇头。

“是没听过，还是没认真听过？”路扬又问。

“听过几首，但我欣赏不来。”顾清寒摇摇头，“总感觉两边不是一个审美的标准，又或者我不算是他们的目标受众，他们的市场更下沉。”

“不。”路扬认真地说，“是他们的那些爆火歌曲都有一个共同点——或许旋律和编曲做得很好，但有些是裁缝，而歌词......大部分词不达意，扯东扯西没一个中心点，而且中英文乱用。”

顾清寒皱皱鼻子，“我说当时为什么听不出他们的歌好在哪里。”

“市场需要调整。”路扬说，“欧美音乐在这方面做得比我们要好得多，国人只记得他们的歌手，很少去看编曲和旋律，其实你看看欧美的歌手，每一个人的后面都有专业团队，台前一个人，台后无数个专业人士。”

“我们也有。”顾清寒说。

“营销和炒作的专业人士么？”路扬嘲讽式地笑笑，“除了曾经的几个歌后歌王，谁能配备这样的团队？”

顾清寒想了想，突然不说话了。

她发现这是现实，除了站在山顶上的那几个人，好像中层以下都没有专业的团队，这些年网络歌手的爆火引起了不少的讨论声，大家都执着于找出他们的不足与漏洞，唯独没想到该怎么解决。

而那是病根。

“音乐工业化能解决这些问题么？”过了很久，顾清寒问。

“我说不好。”路扬很坦白。

这世界和之前的那个世界有些区别，虽然双方都是处于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但这边的节奏明显要慢一些，很多现象级的产品都没出来，等到短视频的风口一来，垃圾歌曲就会横扫整个市场了。

他见过那样的场景，音乐裁缝裁剪出来的旋律，配上无病呻吟、看似高深莫测实则一坨大便的歌词，一首歌就出来了，运气再好点的话，那歌火了。

然后又是专业人士的批评，网友群体各执己见，一边觉得只要好听，其他我不管，一边觉得专业的说得对。

历史总会重演，不断的争吵声中，口水歌会遍布市场，前人好不容易培养起来听众的审美，现在又要回到常态，一部分人乐呵呵地听着粗制滥造的歌曲，然后乐坛慢慢慢慢地......

垮掉了。

路扬能预测到不久的未来，但他说不清音乐工业化是否真的能阻止，首先是要有那么多的编曲人和写词人会给网络歌手或者是平民歌手服务，其次是他们要制作出好的作品，征服大众，也能保持高水准。

而不是一群臭鱼烂虾在那里胡闹，让不堪入耳的歌曲胡乱地挤进市场，让旁人对音乐圈失去信心。

“让你没把握的事情，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啊。”顾清寒幽幽地说。

“这事儿吃力不讨好。”路扬说，“提高了音乐创作的门槛，指不定要被别人按着头骂上三天两夜。”

“效果是好的么？”顾清寒问。

“是好的。”路扬点点头，“这样会培养人才，会让更多有编曲能力写词能力的家伙有上饭吃，还记得我之前给你做过的那个比喻么，音乐市场就像一块蛋糕，但这块蛋糕已经很久了，开始出现颓势了，它很有可能在不久的将来会腐坏，而音乐工业化是让蛋糕不被腐坏，甚至更美味且更大的办法，虽然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效果是好的那就去做。”顾清寒说，“我都支持你。”

路扬给她竖起大拇指。

他们默契地没在旧金山入住，在飞机上已经休息好了，在拿到顾家车辆之后便往洛杉矶一路行驶，黑色的肌肉车在一号公路上摇摇晃晃的，透过车窗能尽揽海边路境，也能看到海边的落日。

余晖洒在两人的身上，尽管这次的蜜月之行顾清寒想着要唱歌，可最关键的字样依旧是“蜜”，但他们的相处模式太奇怪，有点像老夫老妻，虽然偶尔也有甜蜜的环节，但工作狂的本质......

让两人不自觉地把话题移到工作上面。

谈天说地聊了好一阵之后，顾清寒打开车窗，她沐浴在落日的余晖下，摇头晃脑地唱着这些年的欧美歌曲，一边唱一边用眼神偷瞄着路扬的表情。

毕竟这家伙至今还未告诉她，要给她什么样的歌曲。

怎么又笨上了呢？明明心里面有数了，但还是装作以前的木头模样，顾清寒还想着旁敲侧击，她就像一个迫不及待打开礼物盒的小女孩，想看看礼物盒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惊喜。

“叶宁好像变了。”顾清寒轻声说。

“有可能是因为我们之前并不了解她。”路扬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不过这改变是好的，但她已经不能在国内......”

“代价吧。”顾清寒澹澹地说，语气却有些惋惜。

平心而论，叶宁算是当下歌手圈子里唱功顶尖的那几个人之一了，虽然宣传方式一直被人诟病，但业务能力还是让人放心的。

现在她被封杀了，但人却悔悟了，只能跑来美利坚。

但这地方龙盘虎踞的，发展进度要比国内快太多，叶宁虽然在国内唱功可以，但若是放在国际舞台......

只能是中流。

“也不知道她第一首歌会选什么样的。”顾清寒幽幽地说，眼神却停留在路扬的身上，“我要和她打擂台，那肯定也要选一首质量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某人......”

路扬之前都在专心致志开车呢，根本没听出顾清寒的话外音，现在她一提醒，能不知道么？

这话里话外的，不就是想知道她要唱什么样的歌？

“你想唱什么样的歌？”路扬反客为主。

“我刚刚唱的那几首歌，这些风格我都能驾驭。”顾清寒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