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微动的表情只出现了一瞬间，下一刻便隐藏在顾良平静的神色里。涂郎虽然身为狐妖，一向不似同族那般擅长察言观色。可就在这一瞬间，她与生俱来的天赋突然降临了。她察觉到了这在顾良脸上连一闪而过都算不上的表情，意识到这一瞬的细微的表情是从顾良心底真正流露出来的罕见的受挫，莫名地有些心软。

这时，顾良抬起了手。

“君子成人之美，也不强人所难。”顾良作出了让步，再度朝涂郎拱了拱手，“涂郎既不愿说，我也不会强求。”

涂郎迅速回礼，道：“多谢体谅。”

“不碍事，谁也不欠谁的，哪有什么体不体谅。”顾良随意摆摆手。

涂郎顿了顿，长长的睫毛抖了几下，又道：“我修为已过了妖丹小成，照理说是不能常住在外围的，可我住了这么多年，不论是禁区中央的妖王还是外面经过的修士，都仿佛默许了我住在这里，你可知道为什么？”

顾良好奇道：“愿闻其详。”

“我不帮谁也不偏袒谁，更不招惹谁、或是扰乱什么。”涂郎从桌前站起身来，朝顾良微微点头，又伸手招向屋外，示意顾良与自己一同出去。

顾良欣然接受，徐天却急了。徐天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出去，忙朝顾良使眼色。顾良悄悄朝徐天传音道：“你在屋里，随时激活护身法宝。”

说罢，顾良随涂郎一同走出屋子，花奴紧紧跟在涂郎身后。

涂郎站在院里，对顾良道：“我住在这里，也只在乎自己的这座院子、这条河、以及院子外的这几棵树罢了。除此之外，附近的妖族不管怎么争斗，只要修为不超过妖丹小成，我都不会干预——就像你们修士对凡间做的一样。”

顾良笑问道：“所以昨晚我阿弟将和它们打起来时，你便遣花奴来了？”

涂郎点点头：“你阿弟打不过它们，最后你会出手。与其让阿狗和狸奴白白受损，不如我提前制止争斗。”

顾良哈哈一笑，道：“不错，那么多道书没白看。”

这和道书有什么关系？涂郎有些疑惑，但他没说出口，继续道：“我被默许住在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我在面对妖丹小成妖兽以上时，始终有自己的做法。”

“什么做法？”

“不招惹、不偏袒。”

一片春光明媚中，涂郎看向顾良，太阳闪了他的眼，令他一时之间难以看清顾良。

涂郎迅速扭过头，眼中仍留着太阳耀眼的光斑，那光斑像是一块阴影，挡在涂郎眼前。“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有怎样的恩怨，我不会帮任何一人，也不要在恩怨中带上我。事情闹大时，自有中层、内层的大妖来处理，与我无关。”

顾良哑然失笑，他没戳破突然话语里的古怪，只是笑道：“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向我解释你不告诉我蛮僧消息的缘故？”

涂郎低着头眨了眨眼，似乎眨掉了阴影，又似乎没有。他没好意思说是，嘴硬道：“也是想告诉你，别仗着修为在禁区外围闹太大的事。”

“你都知道清静无为任其自然，我还能给修士丢脸不成？”顾良笑着摇摇头，“只要我阿弟不出事，我肯定不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