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经纬不由警惕起来,不相信他会无缘无故地帮这个大忙。
“其实这一次,也是他非要跟着一块来,说是要跟李厂长谈一门生意。”
方言做完中间人的活,给韩跃民递了个眼色,“你们先谈着,我去外面逛逛。”
目送着离去的背影,李经纬忙让秘书跟上去当向导,心里隐约觉得——
方老师这一趟,是给自己带大机缘来了!
…………
一路闲逛,方言在秘书的带领下,和范汉生、林贤治等人来到图书借阅室。
门口处,摆着一个斜面的书架子,一层层都是报纸、期刊和杂志。
“方老师!”
图书管理员一看到方言,激动地凑了上来。
在场的其他人听到这话,也一窝蜂地扑了过来,把方言几人团团围住。
“这两期的《科幻世界》,还有您的《恶意》,被借走的次数最多。”
“除了这些以外,平时哪些类型的被借得多呢?”
“男的爱看武侠,女的会借爱情……”
听着图书管理员的回答,方言觉得通俗的需求越来越大。
就在此时,人群里突兀地冒出一个声音,“方老师,您能看看我的稿子吗?”
“他是?”
方言顺着声音望去,那人拼命地挤到了人堆的最前头,手上拿着厚厚一叠的稿子。
秘书介绍起这人叫林坚,是酒厂里的宣传干事,工作之余喜欢写作和阅读,经常会在厂报上登上一些自己的诗歌、散文,还有,算得上是厂里出了名的“秀才”。
方言问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投给厂里以外的期刊?”
“投过,投过十多次了。”
林坚难为情地说,一篇也没有发表成功,投给《花城》、《佛山文艺》等杂志的稿子,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就是收到一封“类似稿件甚多,望继续努力”的退稿信。
“这……这……”
林贤治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能得到这种答复的退稿信,一般而言,寄去的作品根本不咋滴,入不了编辑部的法眼。
秘书皱了皱眉,担心林坚冒失之举,会影响到方言对酒厂的印象。
“我就是想让方老师评一评,如果我真的不是这块料的话,以后我就不再写了。”
林坚梗着脖子说。
“千万别这么讲。”
方言伸手一拿,题目叫《深夜,海边有一个人》。
听上去像是孤独题材的纯,但其实写的是农民到鹏城的服装厂里打工的故事。
视线很快被一句话吸引,“我被安排在流水线上,这是一条没完没了的流水线……”
看着他眉头紧锁,林坚心里惴惴不安,屏住了呼吸。
方言细细一品,“文笔略有些粗糙。”
“你看看!”
秘书语气里带着几分责怪,四周的工友神色各异,无奈、失望、同情……
当然,也夹杂着不和谐的笑声,充满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林坚羞愧地低下了头,耳畔边却听到:
“大家不要笑,虽然稚嫩粗粝,但感情深切,写出了打工人的飘泊的无依、思乡的愁绪。”
方言一本正经道。“在我看来,这是一种全新的题材!”
“全新的题材?!”
包括林贤治和范汉生在内,大为震惊,面面相觑。
“没错,暂时可以称之为‘职场’。”
方言环顾四周,“或者有个更加通俗易懂的名字,‘打工’!”
“………”
一个个面面相觑,雅雀无声,谁也不敢问,谁也不敢说,气氛在沉默中变得凝重沉闷起来。
最终,还是身为《花城》主编的范汉生站了出来,“方老师,打工也能算是种?”
“为什么不能呢?”方言道:“即人学,难道打工人就不是人了吗?”
范汉生点了点头,“那自然是。”
“既然是人,那为什么不能以打工人为对象来创作作品呢?”
方言道:“其实根本上,打工本身就是劳动的一个变种。”
一听到劳动,范汉生、林贤治,以及《佛山文艺》的编辑们这下子就听懂了。
比如《钢铁是怎么炼成的》,写的就是保尔柯察金在经历一系列劳动之后,最终成为一名钢铁工人的故事,这本巨著本身就是一部劳动。
“劳动是以劳动和劳动者为题材的类型,打工人当然也是劳动者!”
方言道:“而且这类打工人今后会在粤东越来越多,这种打工现象也会越来越普遍。”
“方老师说得对!”
“我们有一些老乡都跑去鹏城那里打工去了!”
围在四周的工友们纷纷响应起来,林贤治、范汉生等人默认下来。
毕竟,自从“三来一补”的政策开始,越来越多的香江制衣业加快向内地迁移,投资建厂。
从这个时候开始,劳动,或者说是“打工”就有了生长的土壤。
“大家看过这篇《深夜,海边有一个人》吗?”
方言左看看,右看看,见不少人点头,更进一步地追问读后感。
听着“真实”、“感人”这一个词一个词的评语,林坚如听仙乐,整个人不觉飘飘然。
“正因为写的是打工人的,才能引发同为劳动者的你们的共鸣。”
方言道:“虽然略有瑕疵,但富有生活的质感和生存的痛感,朴素真诚,非常可贵,我觉得在《花城》、《佛山文艺》这些杂志上发表,是没有问题。”
说话间,把稿子递给了范汉生、林贤治等人,笑盈盈道:“你们怎么看?”
(ps:打工在现实里是存在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