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燕不南归(1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337 字 6个月前

绝巅真是好风景!

不止是一览众山小,不止是一目尽天涯。

而是那种广阔无边的,自由。

可以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讲自己早就想讲的道理,而如今——

该是听者知进退分寸!

这一路走来他都是个学生,是棋盘上随手可弃的子,铁钩上诱引鱼群的饵。他拼了命的努力,也只是让棋手在弃子之时多加一份掂量,他拼了命的挣扎,也只是让自己更加惹眼可口,吸引更多的鱼。

有太多次,他不情愿,不甘心,但无能为力。

如今他已身在棋盘外,傲立绝巅之林。

天下一局棋,没人可以用他为子。人世一片海,他也是垂钓者。

当你走到那个位置,你会怎么做?——曾经有很多人,用很多种方式,很多次地问过这个问题。

他没有正面回答过,甚至没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只是往前走,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在刚刚出发的时候,他是不知道自己能走这么远的。

现在到了真正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他要把年少的理想都实现,也要如钟离炎所说——了却旧事憾。

人魔之名,闻于吞心,见于恨心,深刻于万恶、削肉……如今他们都不存在,无回谷亦今当绝矣!

姜望没有贸然通过天道深海降临无回谷,他担心天道的涟漪,引起燕春回警觉。

宁愿敛声敛息,待诸方合围,封锁上下四方,再行雷霆之举。

忘我人魔作为飞剑三绝巅的当代传人,在飞剑消亡的时代,犹能以飞剑之术成就绝巅,绝不可等闲视之。

须知就连洞真无敌的向凤歧,都没能走出最后那一步。横扫八方的姜梦熊,也选择碎剑为拳。

虽说是各自道不同,但仅以燕春回本人的修行轨迹来说,完全称得上是逆时代潮流而登顶。

当年在星月原战场,燕春回剑倾天海,面对整个战场,无差别地斩下那一剑,姜梦熊和于阙都在场,脾气那般不好的姜梦熊,也没说要即刻打死燕春回——由此大概也能见得燕春回的实力。

他不好杀,且对于这样一个健忘的人来说,威胁毫无意义。

所以姜望拉来李一,又搬出太虚阁楼,请动公孙不害,就是为了万无一失。誓要一战而平无回谷,永绝人魔之祸。

只是意外多了个钟离炎……

一尊武道真人,在这种层次的战局里,能够发挥怎样的作用?

“等会开打了,你们谁都不要管我。”

总算到达!

被姜望拽着赶路的钟离炎,很是不爽地揉了揉脖颈,又扭扭胳膊抬抬腿,活动筋骨。

这具武夫之道躯,气血翻滚,爆竹般地响。

他已经完全地进入了战斗状态,斜眼看着姜望,姿态是高傲的,语气是罕见的认真:“是我一定要参与这一战,是我确信自己有资格参与这一战——倘若我对燕春回的判断不准确,对自己的认知是错误的,我愿意承担我的错误。无论什么代价,钟离炎都认。”…。。

他真的……非常想要,成为最强的人。

从小到大,他绝不受气,不肯做输家。

他不愿意做千年老二,甚至他妈的老三老四老五。

总是被按在地上打完了,打得斗昭都累了,又翻身而起,说你他妈的算什么。

从小老爹揍他,他都要问老爹有没有吃饱。

谁说在泥泞里打滚,姿势丑陋,就不可企及“最强”之名?

谁说前面的人越走越远,他就没可能再追上?

他绝不对任何人服气!

姜望能够在洞真境接太虞真君一剑,他钟离大爷又差到哪里去?就算正面接不了燕春回一剑,侧面行不行?就算侧面接一剑也为难,那捅燕春回一剑行不行?

燕春回敢不敢完全不做防御,受他全力一剑?

但凡因这一剑而侧目,他也便影响了战局。

今日三君战人魔,他不相信他连周旋其外的资格都没有。

换句话说,倘若他现在连这也做不到……那就拼命去做到。

再不拼命,就真的追不上了。

或者他其实一直都很认真,只是有些时候过于荒谬,过于不切实际,看起来像开玩笑。

但他是切切实实,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向自己认定的那个位置走。

哈哈哈哈。

尽管去嘲笑。

看他记不记仇就完了。

但凡挤出个笑纹的,都要记在本子上——必有后报!

不过,在这时候说什么“不要管他”,这番话也算是白说。

李一是一定不会管他。

公孙不害在执法行刑的过程里,更不可能因为他钟离炎而分心。

至于姜望自己。他在建立朝闻道天宫之后,把燕春回作为自己回归现世后的第一个试剑目标,恰恰是对燕春回有最大的警惕。

人魔肆虐列国,天下传凶。

枫林城五侠,志在除恶。

早在第一次听闻人魔恶名时候,他就想象过有朝一日,剑荡群魔。单剑杀向西山群盗的时候,又何尝不是一场延续至今日的冲锋?

从吞心人魔熊问,到断魂峡剑挑四大人魔,他对人魔从不留手。扫荡无回谷的想法,也已经酝酿了很久,生根发芽。只是碍于实力,不能成行。

他对燕春回的实力多有审视,在行动之前就已经补充了大量的知见。他并不认为自己在面对燕春回的时候,有资格放松,更谈不上有余力去回护钟离炎。

“以钟离兄的实力,自然用不着谁来管你。我今次特意来虞渊邀你同行,就是看中你无与伦比的杀力——非钟离不足以荡群寇,非南岳何以镇人魔?”姜望脸上写着诚恳两个字,目光灼灼:“众所周知,人魔有九。燕春回只是其一。这次既然连你南域第一剑都请动了,那就除恶务尽,一个也不要放过。钟离兄,燕春回之外的八个人魔都交给你。等会到了陈国,还请不要吝啬锋芒!”…。。

钟离炎短须都翘起来了,但还是沉稳地一摆手,纠正道:“是南域第一天骄。”

说他是南域第一剑,姜望心里都发虚,陆霜河还没死呢。这南域第一实在是说不出口,斗阁员那边可不是好糊弄的。当下正色道:“人魔穷凶极恶,跑掉一个,都会流祸千里。除了钟离兄,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你可以请那个谁嘛——”钟离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姜望:“你们那个破阁里,是不是有个叫斗昭的?是这个名字吧?”

姜望把心一横:“斗昭何能及君也!”

“哎呀,低声些。”钟离炎用两根手指,轻轻一捏短须,下巴也跟着抬了起来:“你姜真君都开了这个口,某家还能有什么话说?一刻钟,你们只需要坚持一刻钟。待我解决这些麻烦,就来帮你们!”

陈地人魔有其九,几位真君三打一,钟离真人一对八。

正所谓,能者多劳!

在西境诸国之中,陈国实在不起眼。

虽处强雍之侧,多年来无风无雨。比起隔壁同样弱小但偶尔还能闹个政变的礁国,要安宁得太多。这个国家就像它境内的无回谷一般,云遮雾掩,不见真相,从不显露什么野望,又暗藏危险,没谁打它的主意。

陈国不曾兵锋对外,雍骑不曾踏马其间。

今日之雍国欣欣向荣,国力与日俱增。陈国仍如故往,颇有“一任风雨”的姿态。

据说在大燕皇朝极盛时期,有一位名叫“燕隋”的皇子,在一场残酷的政治斗争里全线溃败,带着所剩不多的亲信,逃至西境此处,自知无望南归,心灰意冷。言曰“过去种种,皆为陈迹”,“旧巢已坠,燕不南归”,遂改“燕”姓为“陈”姓。

他的后人在这里建立国家,就有了“陈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