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虎宫里,空空荡荡。瘦得像衣架似的顾蚩,孤零零地飘在角落,略显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陛下还没过来,要不你歇会儿再喊?”
钟离炎‘哼’了一声,抱臂不语。魑魅魍魉之徒,钟离大爷不屑交往。
不多时,殿内忽而暖意骤生,好似阳春恰逢。楚天子巍峨的身形出现在玉炉之前,只着一身常居服,随手拿细钳拨了拨香片,并不回头:“钟离小子吵吵嚷嚷了大半夜,究竟什么事?”
“陛下~~~!”钟离炎立即进入状态,拖长了尾音,干嚎道:“臣奉命入阁,代表楚国参与太虚事务。那斗昭却冥顽不灵,恋栈不去,还偷袭于我,臣一时不察,又念在同为楚人,对他手软――竟被重创!”
他一阵抑扬顿挫:“这哪里是在偷袭臣,这是在偷袭陛下的颜面啊!臣请流放斗昭!把他流放到妖界去!让他看大门!”
楚天子扶了扶额,一时没有说话。
钟离炎无理都要搅三分,现在自觉大义在手,岂肯罢休:“陛下!臣可是听您的旨意,为国家奉献。特地辞了千牛卫将军职,公开宣布退出楚籍,全身心地准备参与到太虚事务里――现在斗昭霸着位置不走,臣两头没着落,像个没爹没妈的孤儿,您哪里会忍心啊?”
顾蚩在一旁听得直塞牙。
楚国政改正如火如荼,随着淮国公率先交兵解权,其余享国世家也纷纷表态支持……整体进行得算是顺利。左、斗、伍、屈,皆从熊姓皇室,可以说楚地无事不成。
但不顺利的情况也有。
削夺世家利益,毕竟是切肤之痛、剜肉之伤,哪怕是威严最重的淮国公,在左氏内部也只能说是弹压不服,不可能叫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君不见最近这段时间,左公爷屡屡公开发声,左小公爷七进祖祠,屡屡祭拜先祖……那珞山之上,却也新挂多少人头!
虞国公性情温和,宽待亲族,屈氏恃宠而骄者也最多。这些天都是屈舜华拿着刀子,一家家找上门去讲道理。
斗氏有个桀骜不驯的斗昭,蛮横地镇压内外,倒还好些。
伍氏继承人身死,没有第二个服众的继承人站出来,又恰逢此大局变动,内部就混乱得多。
享国世家尚且如此,其下更不必说。暗流激荡,只是人不曾见。
楚国是一个大世家,各大世家是一个个小楚国。
现在是楚国顶层达成了大体的一致,中高层在桌底下分歧,底层只知道欢呼凰唯真归来。
比如现在,钟离炎可不就是要说法来了?
献谷钟离氏,是仅次于享国世家的名门。在这次政改里,也是失血最多的几家。
谁说这小子莽撞无脑?
抢斗昭的阁员位置是真的,抢不过也是真的。要在新政铺开后的体系里,要一个确定的位置,更是真的!
大概……是钟离肇甲的主意吧?
“你这惫赖货。”楚天子回过身来,笑骂道:“你爹好好地在那里,能吃能喝能折腾,你动不动说自己是孤儿,算怎么回事?”
顾蚩眼皮微垂。“折腾”这个词,对钟离肇甲这种位置上的人来说,可不算什么好评价。
“古来忠孝难全!”钟离炎大声道:“为了国事,我已脱离献谷,与钟离肇甲断绝父子关系了也!您让我做太虚阁员,我虽不愿意,也要好好地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