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凤溪河畔的教训,还不够深刻?
而即便是关乎生死的这点涟漪,这点疑惑,在陆霜河心中也没有停留太久。
他又握住了。
倒不是说他对姜望有怎样的恨意,他对姜望绝无半分怨怼。而是说……没有必要。
世上再无向凤岐,所以他想要培养一个,或者等待一个。
但也许是凤溪镇的小河太清澈,水光太波折,竟然偏离了无情,洗掉了背叛……那留下了什么呢?对“道”的执着么?
陆霜河不在乎。
陆霜河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只是握着他那几乎已经看不到形状的断剑,往晦影重重的远处走。
风吹白发,好似披霜带雪。
就像当初在凤溪镇外,剑光一纵,便再也没有回头。
……
……
哗啦啦~
剑光剖开天幕,也就此掀开了浪涛。
漫无际涯的潜意识海,在海风之中宁静的摇晃。
玉冠束发的青衫客,行走在如镜的海面。
海洋镜面中,倒映的并不是他和他的天空。而是另一片天空,以及那片天空下,一座白色的桥梁――架连妄想与现实,白日梦乡。
倘若在白日梦桥梁上有人在行走,在彼面世界里,玉冠束发的青衫客,也是倒映在海底。
白日梦和潜意识海是镜映的两世,它们勾连在一起,共同构筑阴阳真途。
只需一个念动,阴阳倒转,三途贯世,姜望就能自此即彼――他要回淮国公府吃饭,最快的路径当然是循阴阳真途原路返回。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抬头望向天空。
他的眼睛明如悬镜,不见波澜。映照一切,好像也失去一切。
在真正斩出【岁月如歌】,将其推到岁月与命运交汇的那一刻,他无限上升的心神,就陷入这样危险的境地――
太接近天道,也自然而然的被天道吸引……乃至吸收。
他太强大了。
文衷和高政两位绝顶真人,为他补完了绝顶前最后的遗憾。越国的历史叫他洞察岁月如歌,北斗杀南斗叫他了悟命运,邹晦明的传承使他看到圣途……
在击破陆霜河那代表洞真境极致杀力的【朝闻道】之后,他的剑意还在跃升,他的心神还往更高处。
他真的“闻道”。
他已经看到一条无比强大的路――合于天道,高卧九天,在时空尽处、因果之外,俯瞰岁月长河与命运长河的交汇。
这甚至不是一种“吸引”,无关于力量或境界。
这是一种应然的事实。
天地万物最后都要归一,那是永恒的宿命。
而他有幸看到,有缘参与。
姜望缓行在潜意识海面上的每一步,其实都是在对抗那种“合于天道”的必然。
他的眼睛里,仿佛看到一片天蓝色的华光。
华美至极的天凰空鸳,在流动的华光中舒展羽翅。
姜望似乎正与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对视,或者说,他的眼睛……似乎就是那双眼睛!
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不由自主地往更高处,又从风筝变成了真正张羽的凤凰。
他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咔、咔、咔。
指骨一节节的发出爆响,筋络像河流暴起在山川。他就此握紧了剑柄。剑没有再出鞘,但他已然站定了,在一度波折的海面。
时空尽头好像有一面镜子,他的眼睛看着镜子里的天蓝色眼睛――这两双眼睛总算分开了――他从天蓝色的凤凰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涟漪。
仿佛在疑惑,为什么不抓住机会,走向永恒的强大。
这双眼睛不代表已经诞生的那只空鸳,更不代表凰唯真,只是天道的一种表现,基于个人的感受而产生反馈。
姜望摇了摇头:“那是‘天’的道,不是‘我’的道。”
“闻道”而后“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