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院。</P>
一轮圆月从海上初升。</P>
一幅千里江山图在圣人碑前悬浮。</P>
六院院长郦晶元，李牧之，莫凡尘，天行衍，萧琴瑟，任逍遥站在圣人碑前，他们手持院令，神色肃然。</P>
在他们前方，赫然是刚刚带顾余生和莫晚云进入洞天福地的六先生楚离歌，她以手抚古琴，魔音传至整个敬亭山。</P>
在圣院各宫，各殿，各阁，有圣院的大学官，大教谕，大宗正等核心修行者皆在秉持大阵，操控着圣院千年阵法。</P>
待月亮渐渐升起。</P>
只见那一幅千里江山图在圣院众修行者的操控下，一点点的飞升，朝敬亭山云海深处飘去。</P>
天空的圆月映照在圣人碑前的贡潭，千里江山图中正在发生的一切，投影在水潭之中。</P>
魔音渐渐消散。</P>
楚离歌将手按在琴弦上，随着指尖的魔气隐没，指甲也由墨黑变成正常的颜色。</P>
“辛苦诸位了。”</P>
楚离歌轻声道。</P>
“不敢，不敢。”</P>
六院院长纷纷躬礼，但他们的眼眸中，显然充斥着浓浓的疑惑。</P>
楚离歌看穿六人的心思，缓缓道：“你们不用惊慌，圣院斩妖文会乃是天下盛事，圣院自然要招待好每一位客人，可今日公布斩妖榜最后出了意外，以你们的见识也应该明白，天上的血雨，人间的仙灵之气是上界谪仙陨落导致。”</P>
“今日文会，几乎所有人都参与抢夺仙灵之气，虽然占尽好处，但也会沾染上界气息，我只能把他们请入洞天福地，聆听夫子的大道圣律，洗去他们身上的气息。”</P>
六院唯一的女院长蹙眉道：“六先生，此为好事，可您为何要用天魔眠音将他们催眠，陷入幻境？”</P>
楚离歌起身，对着圣人碑恭敬的拜了拜，反问道：“你们六位执掌六院，修君子六艺，又是读书修行的大儒，我且问你们，夫子冥想出来的无忧世界，在现实能否实现？”</P>
莫凡尘和郦晶元相视一眼，沉默不语，而李牧之则面色微变，忙拱手，有几分惶恐的说道：“六先生，我等皆是后来修行者，怎敢妄议夫子，心中岂敢有不敬之念？”</P>
“敬与不敬，皆藏在心间，谁也无法知晓。”</P>
楚离歌说到此处，身上气息忽然一变，整个人化作一尊魔影法相，恐怖的魔气向四周散去。</P>
六人见状，虽然惊讶，却没有后退。</P>
楚离歌的声音好似从地狱一样传来：“就如现在的我，即便我化身为魔，你们心中依旧认为我无害，是因为我乃后山之人，是夫子的学生，可我也有控制不住自我嗜杀的时候！”</P>
楚离歌身上的魔气一瞬间消散，她的气息恢复正常，目光落六人身上，继续追问：</P>
“夫子当年冥想的世界，当真就完美无缺？”</P>
“若是如此，夫子他老人家也不会离开圣院游历诸天重修大道。”</P>
楚离歌凝望着那一幅千里江山图飘没无踪。</P>
“只有看清无忧世界本质的人，才有资格前往小师叔的斩龙山剑道场，而看不清世界本质的人，享乐一些日子，如人生中的一场大梦，终究会有醒来的一天，当然，也有可能醒不来。”</P>
任逍遥说道：“六先生的意思是说，遴选小师叔传承之事已经开始？”</P>
“不错。”</P>
楚离歌目光转向莫凡尘。</P>
“莫师妹虽然受夫子训诫三年，穿过学海无涯跃过龙门，可为夫子学生。可她一样要经过这一场考验，才能入后山成为十四先生。”</P>
莫凡尘神色微动，眼眸深处略有疑惑。</P>
楚离歌将六枚特殊玉令散至六人手上，原地消失，她的声音飘然传至每个人的脑海：“若洞天福地有你们在意之人，你们可将里面的人唤醒。”</P>
“这……”</P>
李牧之，任逍遥，萧琴瑟三人面面相觑。</P>
郦晶元若有所思。</P>
莫凡尘的声音在这时传进郦晶元的脑海：“郦兄，看来今夜饮酒赏月之事，不能如愿。我们这位六先生，行事乖张，手段令人琢磨不透，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P>
“难道洞天福地会发生什么危险不成？”</P>
郦晶元嘀咕道。</P>
莫凡尘继续密音道：</P>
“我也不知，郦兄莫非忘记了么？我们这位六先生在遇见夫子前，可是真正缔造过诸多杀戮的人，她可是魔宗之主，据说修为还在五先生之上，如今流散在十六州的魔修，基本都是魔宗一脉的分支。”</P>
“人族，妖族，在她眼中并没有两样，听说小师叔生前，她极为崇拜小师叔，一直想要学小师叔的剑道。如今，小师叔一脉想要选传承之人，总得过她这一关才行，希望她能慈悲一些才好。”</P>
数院的天行衍手指掐动，似在推演什么，片刻后，他面色古怪道：“夫子创造的无忧世界，破绽到底在哪？为何会被夫子当初舍去，封印在画卷之中？”</P>
没有人附和天行衍的话，但六人都在注视着水中映照的洞天福地世界，如梦如幻。</P>
洞天福地。</P>
顾余生与莫晚云缓步走在云仙雾绕的玉石路上，左右，皆是入洞天福地的修行者，圣院的学子，受邀而来的宾客，还有浩气盟，斩妖盟两大阵营的使者等等。</P>
这些人皆在畅饮琼浆玉露，开怀畅聊，或是交流修炼心得。</P>
浩气盟和斩妖盟的使者，监官其乐融融，互相举杯共饮。</P>
顾余生在一处玉亭驻足，从桌台上取一杯美酒，细细嗅了嗅，浅尝一口，又摘了一颗灵果，轻轻送在莫晚云的唇边。</P>
莫晚云脸颊微红，微微张嘴，将灵果轻咬，细细品味。</P>
顾余生放下杯盏，环顾一周，说道：“晚云，你不怕这灵果是假的？”</P>
“你给的，即便是假的我也吃。”</P>
莫晚云倚靠在雕栏上，目光四处打量，眉头微蹙，面有沉思。</P>
顾余生将一颗灵果放进嘴里，说道：“酒是真的，灵果也是真的，这些人也是真的，可全部凑在一起，就好像全是虚假的一样。”</P>
莫晚云收回目光，将眼神落在顾余生身上，将他细细打量，羞怯道：“这方世界就算所有的人和事都是虚假的，可在我眼中，你就是余生，没有变。”</P>
“你也是。”</P>
顾余生挽着莫晚云的手说道。</P>
莫晚云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片刻后，她又抬起头来，小声说：“余生，假如你我都是清醒的，他们都沉醉在这方世界，那我们会不会反而格格不入？”</P>
嗯？</P>
莫晚云的话，让顾余生猛然想到什么，他将桌台上的酒缓缓提起来，手一撒。</P>
哐嘡！</P>
玉壶碎裂。</P>
琼浆洒落一地。</P>
唰唰唰。</P>
无数目光，朝顾余生看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