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冠完全可以成为一件神器，但因为我的狭隘与技术上的粗陋，它现在只能称之为传奇物品……”

波兰继续将刚刚西奥斯打断的故事说了下去。

原来，突破传奇级铁匠的喜悦让波兰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他企图创造出一件真正的神器，但由于各方面的原因与不足，最终，山之冠存在了巨大的缺陷。

那就是在“规则”与“力量”转化上的不完美。

这是在山之冠诞生数年之后，波兰才意识到的事。

山之冠的铸造耗尽了火铸氏族从迁徙之前就保存下来的珍贵材料，后续为了供养神器，也耗费了诸多矿产。最多的时候，熔锤城一半的矿石产量都给了山之冠。

当然了，这并不是一次性消耗，事实上，矿石并不是被山之冠“吃掉了”，而是贮存于某个空间，并可以取出。

理论上，是这样。

初期，也确实是这样。

拥有了山之冠的波兰力量得到了极大增长，一跃成为熔锤城最强大矮人。他为了回报自己同族，也付出了很多，在熔锤城称霸西岚山地的过程中，波兰的力量为矮人们铲除了无数威胁。

事实上，这也是为什么西岚山地虽然种族众多，但个体凶兽很少的原因。

好景不长，在一次次的胜利之后，波兰渐渐感觉到自己的思想与神志发生了变化。

他对珍贵宝石、稀有金属等矿藏越来越贪婪并且总是得不到满足——已经远远超过了普通矮人对金属的痴迷程度。

波兰必须保持对金属的收集才能获得安宁，如果中断的时间过长，就会躁动不安。

并且，山之冠中的矿石也越来越难以取出，到后面甚至完全无法取出。王冠影响着波兰，取出矿石几乎像是要杀死他一般。

矮人，乃至火铸同胞的灾难与不幸已经难以得到他的关心，更多时候，他只在意矿石。

有时候，他甚至会产生矿石可以食用的错觉并偷偷尝试品尝。

某些午夜梦回的时刻，波兰会突然认为自己并不是矮人，而应该是土元素，或者土巨灵……

波兰的状态越来越差，到最后，同族的话语已经完全无法影响他个人的意志了。

而火铸矮人，也变成了他收敛矿石的工具，这种暴政甚至蔓延到了熔锤城的其他矮人身上。

整个熔锤城被波兰肆意掠夺，予取予求。

最终，战锤氏族与霜须氏族在背地里开始了对波兰的秘密审判。

他们以矿石为饵，对波兰下慢性毒。

最终，在波兰越来越不合常理的虚弱之后，他稍微恢复了一部分的意志力。

他将火铸氏族交予自己的学徒——索拉丁，为了不给熔锤城带来更大的麻烦，波兰秘密离开了熔锤城，并摘下王冠。

波兰死去，而山之冠却神奇的一起跟随波兰的灵魂来到了矮人之乡。

“山之冠与我的灵魂产生了奇妙的连接，它继续纠缠着我，影响着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我的记忆保留了下来。”

“山之冠庇佑着我，也奴役着我。”

西奥斯没想到这背后居然是这么一桩隐情。

“现在，伱仍然无法摆脱它的影响？”西奥斯问。

波兰点点头，却又摇头，道：“不全是。”

“我仍然要不停地为它收集矿石，而且，这并不由我的意志决定。”

“我想……把他彻底摘掉了……”

波兰的话让西奥斯一惊。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失去山之冠以后，你的记忆可能就不复存在了！”

波兰因为山之冠才避免了被约瑟园的世界规则所洗礼，失去了它，自然难逃其他祈并者的命运。

波兰并没有表现出多么难过的情绪，反而笑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事实上，我之所以一直还带着它，就是因为放不下我的族人们。”

“来到这里后，我的神智恢复了很多。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回想起当初那场变故。”

“我发现了一场阴谋……”

西奥斯猜到了：“你是说？”

波兰点头，道：“我被山之冠奴役而失去理智，固然主要是山之冠的原因。但事后想想，我陷入疯狂的那一段过程似乎太顺利了。”

“战锤与霜须氏族对我下毒，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我的强大让他们选择了低成本的应对方式，这也是为了保护熔锤城。但种种迹象表明，他们同样想得到山之冠。”

“而你，高尚的金龙，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想。”

“我将山之冠带离熔锤城，正是因为我已经意识到，这件传奇物品，或者说不合格的半神器，对任何矮人来说，得到它都不是一件好事。我不想任何人再重蹈覆辙。并且，我希望以我的死而免除对火铸氏族的清算。”

“在我死后，火铸矮人便遭受驱逐，想来，也真是因为山之冠的消失。”波兰的语气变得十分严肃。

西奥斯了然，他几乎都能猜到，熔锤城驱逐火铸氏族的理由应该十分光明正大：因为火铸族长波兰的对所有矮人的奴役与暴政。

亦或者，他们有更加阴谋的目的：逼迫山之冠的出现——如果山之冠是被火铸氏族所藏。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联想到此前，熔锤城默许兽人入侵西岚山地，以及火炉堡的陷落……

即使以西奥斯的立场，也不由得倒吸一口热气。

战锤氏族与霜须氏族的行为是有些卑劣的，但波兰的恶劣行径也是事实。

这是一笔算不清的旧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它——西奥斯看向波兰手中那个其貌不扬的金属王冠。

“我的死罪有应得，但我的族人是无辜的。”波兰痛苦得闭上眼睛。

“我的族人，经受了我的残害之后，却又因为我进一步受到迫害。”

“每当我想到，族人们因为我的恶念而偿还代价，我几乎无法呼吸。”

波兰的情绪完全被激起，他抱住自己的头颅，似乎在承受着什么，宽厚的身材板剧烈颤动着。

西奥斯叹息，却做不了什么。

从某种角度来啊，波兰也是一个受害者。他被山之冠影响，这不受他的控制。

也许，山之冠的铸造难度超出了波兰的能力水平。但这也不能归咎于波兰不自量力。

毕竟，除了他以外，可能洛希尔都找不到第二个传奇工匠了。谁又能清楚其中的门道？

而且，有一定阅历的人都清楚，当你获得某种突破性提升的时候，难免还要经历一段“自我定位”的时期。你需要从天上落到地上来，重新找到自己的位置。在此之前，任何人都可能高估或者低估自己。

“我之所以还任由山之冠对我进行掌控，就是想寻找办法去帮助我的族人。”

“金龙先生，感谢你高贵而善良的举动，拯救了我的族人。我也可以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