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浩鹄。”肖懿卿话音刚落,林中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昏暗幽暝的天色下,隐约能看出来者似二人。
“公子!公子——”骑马狂奔的浩鹄一把撸下系在马颈旁用来照明的夜明珠,冲着远处灯火映照下的肖懿卿摇臂高喊,也以此向剑拔弩张的护卫们表明身份,“我是浩鹄!你看我把谁带来了!”
肖懿卿闻此瞳仁倏张,箭步点地,腾跃上前,一个鹞子翻身,轻松晃过持弓防备之众人,向林快奔几步,终于看清来人——重明?
“公子!”青月见肖懿卿不顾危险跃离众人忙唤他回来,刷白小脸满面惊色。
一惊肖懿卿武艺卓着,方才那招仿佛是少林绝学“登云梯”,乃天下轻功之首,她从前只见易寯羽使过。二惊……浩鹄怎么来了?他还带了谁?
肖懿卿左右逡巡,引颈凝望,却只看到重明与浩鹄,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如何只有重明?
“主,”阿狸快步追上肖懿卿,拉了拉他的衣袖,以手掩口,低声道,“别是有诈吧。”
“公子!”浩鹄扬鞭催马,摇臂朗笑道,“我们不眠不休三日,跑死了好几匹马才追你们!”
肖懿卿略回首瞥了一眼神色慌张的青月,淡淡一笑,高声回道:“不过是去应天。青月都到了许久,你竟今日才追上我们,委实该打!”
青月?浩鹄闻此,招呼的动作明显一顿,他放眼朝驿站口乌泱泱一众人扫视过去,果然在人群正中央找到女扮男装的青月。
自当今圣上登基,青月便在内宫伺候,听说她成了陛下身边的一等掌事姑姑,与他也已许久未见。可她如今为何会带着一群护卫来丹阳?还与肖懿卿在一处?
随着浩鹄越来越近,青月在逐渐明晰的光线中看清他的面容,但就在目光与其相接的刹那,她却慌忙避开,侧身让护卫们暂时放下兵器,低头思索着什么。
两方同时陷入沉默,恍惚间只闻二马急促蹄声。
阿狸见状,抢先拱手迎上重明。重明与她有半师之谊,若是由旁人假扮,她当一眼看穿。
“小师叔,阿狸有礼。”阿狸眉眼弯弯,巧笑嫣然。
“哟,”重明与浩鹄一同勒缰下马,重明故作老成的背上一只手笑回,“小狐狸这又是闯了什么祸要在下帮忙?‘小师叔’三个字,我可是难闻得很。”
嬉笑过后,重明的目光很快从阿狸身上转至肖懿卿。
只见灯火阑珊下,那兹翩翩少年郎,身纤高挑,乌发低髻,虽是一身布衣粗绸,却难掩眉眼贵气,偏薄的双唇似笑非笑,显几分鬼魅,让人难以捉摸。
传闻中的永安才子果然不凡!但与重明记忆中的那人样貌却相去甚远。
“这位便是江湖盛传的‘永安才子’——兴尚先生吧,久仰大名。”重明拱手笑道,面上虽笑,掌中却暗暗蓄力,“只是不知……你顶着我主之名招摇至此,可非礼!”
语音未尽,几道寒光即出,齐刷刷向肖懿卿飞驰而去,还不待众人看清,肖懿卿大掌一挥,一道无形气墙便将重明的暗器尽数打落在地。
“阿明,”肖懿卿面上本就不多的笑意现下尽数消失,他缓步走向重明,皂靴踩在暗器上便瞬间将其踏为齑粉,“我沿途为你留下的暗号便足矣证明我是谁,你为何还要试探?你这趁人不备发难的坏毛病,到了这般岁数,竟还是没改。”
重明瞠目而视,耳边只闻其少年声线下冰冷的告诫。肖懿卿眸中如君王俯视臣下的威慑,让他几乎不敢与其对视,只得恭敬行礼致歉。
“鹤府行事鲁莽,属下更是个眼浅之辈,冒犯公子。”重明半跪垂首,拱手恭请,“属下奉我主劭朗之托,前来接应公子,迟了这些日子,还望公子恕罪。”
“劭朗?”肖懿卿神色霎时变得柔和,语调也略显仓促,“他在哪?他怎么了,怎么不亲自来?”
“我主现居川蜀,一切安好,只是……还不知道奴已经找到您了。”重明据实以报,“自您去后,我主每日心伤不能自持,但三年前他曾接连数日只做一梦,梦到您前来寻他。故而从三年前起,鹤府每年都关注江湖事,只盼能寻到您的些许踪迹,聊为吾主心神。本来奴也觉得如此无稽之事过于荒诞,但自听永安才子之名,觉其扬名、资产营运方式与九年前的您十分相似,所以小心暗中调查,只是还未来得及请示我主,便闻您与阿离已经离开永安前往应天。奴派了三支队伍前去,直到遇见浩鹄才得知您的近状,快马奔袭,今日才追上您。”
“川蜀?”肖懿卿扶起重明,焦急问道,“他一人独居吗?身旁可有人伺候?怎么会去川蜀呢?他在那里无亲无靠。”
“重瞳陪着他呢,凌公子每半年也来看望。”重明微笑再道,“我主思您甚深,您且与奴前去最近的码头,我们坐船进川,我再与您详细说明。”
“好!”肖懿卿点头道,“阿狸,走。”
“走?”青月倏尔点燃一枚信号弹,望着被仿若流星一般划破天际的耀目,在众人惊讶中,她颔首蹙眉,深吸一口气,昂首大声道,“公子,你还是随青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