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钧回首定睛一看,梁小哥拿的是半块安息香、一盏青锣、一团麻线、一支长笛与一根大针。还不待他问出这些东西的用途,便被梁小哥请出门去,并叮嘱他去前厅等待,用棉花堵住耳朵,无论待会听到了什么声音,都不要出门。
“把麻线一端绕在掌心,像这样,有规律的在他眼前左右摆动,记住,自己不能看。学会了吗?”肖懿卿拿着麻线为关门的梁小哥做着示范。
“放心吧,先生,这么简单,我还能不行吗?”梁小哥接过麻线球笑回。
“好,你坐到他对面去,”肖懿卿将安息香靠近蜡烛点燃,叮嘱道,“记住,无论他待会说什么,做什么,你手中的麻线球不能停!你现在握住的,是青杨的心弦,一旦停了,他就再也醒不过来,一辈子痴傻下去。你也不能说话,不许动,听清了吗?”
“啊?这!好好好,您放心。”梁小哥拿起大针,乖乖就坐,“这根针是用来扎他的吗?”
“是用来扎你自己的!”肖懿卿拿起笛子,试了试音,道,“安息香催人入眠,你若是待会困了,就用针清醒。”
“好——的。”梁小哥咽了口吐沫,忽而感到救死扶伤的压力,迫使自己振奋精神,一手握针,一手悬球,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来吧,先生。”
肖懿卿拿起锣于青杨耳畔,用笛重重一敲,青杨如从梦魇中突然惊醒般,睁大双目,可他眼前一片蒙沌,唯一可视之物便是一个左右摇摆的麻线球。
奇怪的是,那团麻线球竟不是死物,居然如妖灵一般张嘴唱起歌来,歌声温柔,如若春风和煦,又如佳人柔婉,让青杨周身轻松,渐入梦境。
忽而,那歌声曲风一转,渐生凌厉,如一只诡异凶恶的猛兽,在青杨混沌一片的梦中不断对他扑打咬噬,迫他不停奔跑。
跑过懵懂无知的幼年,天真嬉戏的童年,读书学礼的少年,成熟稳重的青年,最终逼他跑向一片耀目灿阳之下。
“妖怪!”青杨虚喊一声,鬓边、额间皆是涔涔冷汗,眸中光亮渐聚,似游魂终于回归的返生之人。
又是一声重重的锣声震于耳畔,青杨捂着耳朵跌落椅子,映于眼前的恰是恩师——肖懿卿关切的神色。
“没事了,别怕,为师在,没有妖魔鬼怪敢害你。别怕,别怕。”肖懿卿抬起袖口,为青杨擦拭面上汗水,柔声不断安慰。
“师父……”青杨像是受尽委屈惊恐的孩子,红着双眼哽咽,连嗓音都透着低哑,“有只妖怪,像麻线球,又像藤蔓,一直追着我咬……周围一片漆黑,我跑了好久都跑不掉,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梁小哥听到这儿,忙将手中麻线团收进袖里,以免对青杨造成更多不必要的刺激。
“没事了,没事了,只是一场梦,醒了就不怕了。”肖懿卿轻拂着青杨的背,“天色已晚,你家又在城郊,委实不便回去,不如就留在这儿歇息,店里的伙计会照顾你的。”
“师父,你要走吗?”魇梦初醒的青杨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拉住肖懿卿的袍角,喑噎的声音像是恳求般,婆娑泪目粼粼可怜。
“我还有些事。”肖懿卿给梁小哥递了个眼神,梁小哥忙起身收拾东西,出门等候,肖懿卿将手中长笛递给青杨,再道,“你若是害怕,我就把笛子留下,让它陪着你。清音入耳,邪祟遍除。好不好?”
“嗯。”青杨无奈的点了点头,呆呆盯着手中长笛独自出神。
肖懿卿拍了拍青杨的肩膀,起身离去,快步回到店铺正厅。此时,众人皆已授意于梁小哥,摘下了耳中棉花。
“懿卿,”张玉先瞧到从后院而来的肖懿卿,只觉他面色深凝,快步上前问道,“怎么了,青杨不好吗?梁生方才说,他都清醒了呀。”
“是呀,孩子,怎么了?”何钧也走过来,关切道,“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咱们一起想办法。”
“我……”肖懿卿沉吟片刻,叹道,“此处说话不便,我们去地窖说。梁生,这里交给你了。”
“哎。”梁生应道,目送他三人掌灯,去了存放药缸的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