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入院时便眉头不解,浅叹连连,待走到内苑,抬首一瞥立侍屋外行礼参见的重明与流觞,怔得一霎愣住,反身便往苑外快走。
“站住!”清朗如泓之声遂起,星蓝纱袍者大步行来,一下呵住狗狗祟祟的凌霄,“你还要去哪?”
“额……”凌霄周身僵直如木,迟迟转身,支吾强笑,“你……怎么在这?你不是该陪……”
凌霄心中暗叹自己特意搬到清寂之处,白日里也很少在府内,就是为了躲这个活阎王,没想到他居然又找过来了。
“可找到了吗?”肖劭朗背手踱下阶梯,行入九折回廊,缓慢的步伐与冷漠的口吻似酷吏逼供一般令人紧张。
“什、什么?”凌霄看他清冷面上寒光重重,不禁后撤几步,又欲再逃。
“津城为海河双港交汇之地,自漕帮创始之初就是你的地盘,”肖劭朗步步紧逼,寒烟冷眸久久凝视,阻绝凌霄逃跑的心思,“你这几日早出晚归,不就是为了琼华寻良药吗?”
“啊?”凌霄一脸懵懂地明知故问,“你在说什么啊?”
“她白日颓靡,夜间盗汗,身形消瘦,青丝转华,疲则气促不匀,饥则暴饮暴食,可是脉相却无一丝异状。以‘鬼医’之敏锐善察,理应早早发觉。”肖劭朗徐徐分析,“易宁、钱蓉虽也聪慧,为她大任所托付,但无论是从谋局韬略还是眼界能力,皆远远不及。你与她虽无师徒之名,却已存多年师徒情谊,在易府青黄不接之际,就算是耗尽心血强行挽留,你也会保住她。”
听他说得头头是道,自知无可辩解的凌霄咂摸双唇,脑中快速整理措辞。
“我往日不言明,是为了周全彼此在小辈身前的颜面,”肖劭朗狠叹一声,英眉渐紧,“但她近期身子每况愈下,就算我日日用药材滋补也收效甚微。你到底找到良方没有,她还有多少时日可以耽误?”
“懿卿,”凌霄轻唤肖劭朗的别字,他知其心急,但他不想违拗易宏一番心意,只为难道,“你们一个要我说明,一个要我保密,我在其间也甚是为难。我既承诺了她,必不能对你言之一二,你若想知晓一切,不如问她去罢。”
“她若肯说我何必来问你?”肖劭朗语调顿时利上几分,“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开口分说,她一向苦难自担的性子你难道不知?我只是想救……”
“懿卿,她不需要你救,你可明白?”凌霄看那渊眸错愕,只长叹一口气,缓缓劝解,“懿卿,你对她的情谊我们都看得通透。你什么都好,就只有一点,你只觉得你为她好,便是她可有最好。你有没有问过她想要什么?你有没有一次不用自己狭隘的感情逼迫她做出选择,有没有一次纵她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为什么告诉所有人,偏偏不告诉你,她心中的胆怯忧虑,你可否体谅一二?懿卿,有时候,不问,也是爱。”
凌霄拍拍被训得哑口无言的肖劭朗,见他明眸中熠熠闪动的粼粼水泽,又是一记默默长叹,拂袖转身,渐渐消失在西垂橘阳的微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