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肖劭朗久久未闻动静,缓缓睁开双眼,粼粼水眸无辜地看向周围停驻不前的众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它们……怎么只盯着我看,都不过来?”
易宏颔首浅浅一笑,道:“我的鹰仔若是谁喂食都吃,就活不到现在了。它们呀,怕你下毒,所以在等你先吃。”
“等我先吃?”肖劭朗瞪大双目看向手中粘腻红肉,愕得朱唇半张,僵着玉容,渊眸转向易宏,求饶般低吟,“不、不用了吧?”
“你若实在吃不下,浅舔一口也是可以的。”易宏瞧他被吓的呆滞模样心底直呼可爱,侧肘碰碰他,偏头转向一旁,以颌作指,道,“那只翅尖呈灰棕色,眉心一点白的壮雕是头领,它若先吃,其他雕儿便会尽数归附。”
在易宏手把手的耐心教学下,肖劭朗逐渐掌握训鹰技巧,没两日便能顺利流畅的唤鹰、下令。
易宏这日大眠方起,李自然顶着焦灼的日头候了许久,才得入室拜见。刚入外室,肖劭朗烟绯纱袖一摆,阔步从里屋而出,冷冷对李白了一大眼,仿佛是在责怪其扰了爱妻好睡,方才悻悻离去。
李自然碍于其男主身份,只得躬身揖礼以待,等肖劭朗出门才快步入屋。他本以为易宏已经洗漱完毕,没想到她仍半卧侧榻,见他进来,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只眼神示意阿狸将帘帐放下。
“请公子安,”李自然刚开口,易宏便呵上一记长长的哈欠,像是疲累未解,“您这些日子陪肖公子训鹰辛苦,是奴请早了。”
“自然,他不在,你跟我没必要这么客套吧。”易宏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拢拢身上丝被,将自己缩在其中,睡眼惺忪道,“阿狸说你在苑中晒了小半日的太阳,有什么急事儿,你说吧。”
“哦,”李自然浅浅一笑,直起身走到帘帐前,道,“是鞑靼的消息,边城牙帐派了一骑送礼队,日夜奔来,今晨至津城,我已将他们安置在福来酒庄。他们所送东西不多,但有一物我不敢耽搁,在请教凌霄公子后就来……”
“什么东西?”易宏接过阿狸送来的热茶,撑起身漱漱口,再懒懒躺回去,仰着脖颈享受阿狸为她沃面,一只素手从锦被中伸出,“拿来我瞧瞧。”
“好。”李自然从襟口中取出一枚半掌见方的小矩盒,撩开珠帘,将其轻轻放在易宏手中。
阿狸让出身位,拿着丝帕退到一旁。
易宏打开方形木盒,盒内丝绒为衬,端端镶嵌一枚拇指大小的明珠。此珠色泽光亮,微炫五彩,被一根虾须金绳所穿,看上去与寻常珍珠并无不同,但易宏却一眼瞧出,这就是阿木尔当初拿来救她的那枚解毒神物。
“嘁,”易宏一把阖上盒子,随手将其扔在里榻,闭目蜷了蜷身子,冷嗤道,“这世上最恶心的男人,就是利用女人之物讨好另一个女人。”
“啊?”李自然不明易宏话中所来怒气为何,他只知那珠子是凌霄口中“难得珍宝”,也是鞑靼千里所送之“大汗心意”,怎么到易宏这里,就成了……恶心?
“这事儿你不用管了,我待会让劭朗派只雕传信给他就行。”易宏闭目淡淡道,“福来酒庄的客人要好好款待,最好款待到让燕城之人知晓。你,懂我意思吧?”
“我心中有数,你放心。”李自然回道,“那我即刻去办。”
“哦,对了,”易宏赶紧叫住李自然,问道,“我这几日忙碌,未曾去云岭阁,宁儿可还用功吗?蓉儿的帐清得怎么样?”
“是,宁公子十分用功,日日早起晏睡,手不释卷。”李自然据实回禀道,“钱蓉也很尽心,十八省的账目,不仅是今年新季的,就连去年前年的也细细对比,品出掌柜、行目优劣,做了一些调整调派。不如待会我请她来详说?”
“嗯,让她午后来吧,现下快近用餐的时间了。”易宏顿了顿,蹙蹙眉,半张狐目,拍拍榻边木凳,道,“坐下说。应天怎么样了?说是要擒王认罪,怎的半晌没了动静?”
“挑选将帅就费了好一番工夫,你知道的,赵璋年初对朝中有实权的带兵之将或杀或贬,燕王又趁机拉拢人心,赵云玟如今可用之人不多。”李自然撩袍正坐,徐徐道,“这回也是借着赵棣不孝、矫旨等十余条大罪,举户部半库的银子粮饷,也仅纠葛两三万人前去擒王。主帅是盛明,你认识的,老将耿丙文的关门弟子,也是开朝唯一的武科探花。督军是黄子成,长孙殿下的老师,也是易府的旧识。”
“这个赵云玟,”易宏摇首轻笑,“你说他胆小也不是,胆大也不是,只让人觉得好笑轻浮。”
“胆大……是说他仅派两三万人,就敢威胁手掌北境数十万大军的赵棣。”李自然疑惑道,“可为何又说他胆小呢?”
“老耿是赵璋手中仅剩的,身经百战的大将。”易宏曲肱而枕之,缓缓道,“赵云玟对此次北征,心里估计也没抱什么希望,他把这张王牌留在身边,就是求个心安。可是,他手中无兵,这张王牌再好再强,也总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唉,赵棣无粮,可以抢,赵云玟手中无兵,你说他能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