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宏闻此淡淡一笑,抬眼一望,车驾已近外郭,赵棣的一众人马正在护城河畔徘徊等待。
赵棣一身暗红劲装,昂首骑于一纯白高马之上。明显嗔怒而显僵冷的面容,在看到易宏走出马车的瞬间竟显露出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柔和。
赵棣一马当先迎上前,单手握住缰绳,勒马走到易宏车前。看着站于横轼,面色萎靡,且又明显消瘦一圈的丽人,他不禁蹙眉叹了口气,下马走上前,伸手欲接她下车。
“有劳王爷久侯。”易宏自然是看到了赵棣的殷勤,但现下她显然更对不远处骑在高头黑马上的赵橚感兴趣,偏头忽略赵棣迎上的手,回望赵橚摆手笑道,“王爷好本事,周定王何时来的燕京,我竟一丝消息都不知道。”
赵橚握缰的手都攥出汗来,他不知如何回应“羽姐姐”的哥哥。本该在京城候命的他突然出现在北境,易府的人也许都认为他是个城府深、善演戏之人吧!若非赵棣软硬兼施,逼他前来丢人现世,他也不致如此窘迫难堪!赵橚忙低首掩下内心兀自的狂跳,目光丝毫不敢与易宏相接。
赵棣习惯了她的忽略与一贯的傲慢,伸出的手并没有收回的意思,只略略答道:“长兄大婚,胞弟自是要到的。”
“是啊,黎后又不是王爷生母,”易宏云手唤来李自然,扶着李自然的手缓步下车,看向赵棣的狐眸中尽是轻蔑的讥笑,“她的三年殡孝之期,王爷们自是不用守的。”
赵棣面上仅有的微笑也在此言后尽数消失,他刷地抽回手,似在被冷待后恼怒拂袖,回应的话像是从鼻腔里面喷出来,气哼哼、冷冰冰的:“侯爷这是要管我燕城的家事?”
“王爷多虑了,我心自在江湖,不在朝堂。”易宏轻轻拍拍赵棣的肩膀,笑得客套,却更生嫌恶疏离之意,背手自顾自往赵橚那边走,“王爷昨夜大婚,新婚燕尔本该蜜里调油,难舍难分才是。怎的今日便十里礼装来此约见一个不想干的人?”
赵棣品她调笑中带有几分醋意,想她该是在意的缘故,浅浅一抹得意微笑,也跟上她,笑说:“侯爷乃是内亲,怎能说不想干?”
“哦?”既然是赵棣提起的话头,易宏可不准备就这样轻轻放过。她挑眉回望,颔首示意下车的钱蓉快步跟上。
钱蓉心领神会,翩翩细步行来,款款垂眉下拜,娇滴滴羞怯怯地行礼道:“王爷安好。”
赵棣扶她起身细瞧,那双狐眸伶俐锋锐如常。他又看了看侧畔背手昂首的易宏,只觉二人面目身形确实近似非常,只不过,易宏眉眼中的轻傲甚深,如天方仙鹤,孤傲凌世,绝尘无双。
“从前只知两位因孪生而容貌一致,如今许久不见侯爷、郡主,却觉……”赵棣打量易宏纤细的身躯,只觉她本就盈盈一握的腰身如今却更瘦弱欲折,眉峰不禁微微蹙起,伴叹息道,“怎的偏生几分病态,还不如姣美伊人红光满面?”
“妹妹有人疼,自然心情畅快,神宗舒朗。”易宏狐眸凛了一眼赵棣,转身继续走着,半是玩笑回应,“哪像我?有人天天给我添堵!让我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自然就五内郁结,病态消瘦。”
“呵呵呵,”赵棣不仅不恼易宏指桑骂槐言语冲撞,倒觉得易宏狐眼一瞪显出几分撒娇意味,真是俏皮、可爱得紧,他咳笑两声,大步追上,凑到她身边低笑,“你是因为我而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吗?”
面对赵棣十二分自负的顶级理解,易宏愕了半晌,哭笑不得,滟唇扯出一记轻啧,背手快行,不欲再言。
赵棣全当她默认一般,捂嘴窃笑,追上去盯着她,反复再问:“我仓促成婚,你生气啦?面也不让我见,城也不让我入,还当众与我难堪,气性如此之大,要我好生紧张。”
易宏原以为赵棣只有心术甚深,没想到自信心竟也如此卓越!易宏开始深深反省,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能让这个幼稚亲王产生如此误解。
“你怎么不说话?”赵棣看易宏面色渐冷,以为她是被戳破心事而掩饰,唇边笑意更深了,追问道,“平日里的伶牙俐齿都哪儿去了。”
“赵棣,”易宏步伐加快,欲快些摆脱这个北境无赖,满懑的气息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被人揍过吗?你敢再多说一句,我就……”
“打是亲,骂是爱,”赵棣看她越气恼却越开怀,眼中笑意更明媚了,拱手挑弄道,“你若当众打我,便是宣众爱我,小王求之不得。”
我去!这普信赵棣怕不是个抖?!易宏握紧拳头,强忍不住,只好在临赵橚几步远处,拱手朗声笑回:“王爷真是客气,说来内亲,彬然王爷和小妹也当真是天作之合!王爷执重礼特来提亲,想必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易宏此言一出,在场燕众无一不惊,赵橚更是怔在当场,痴傻得连表情都没有了。
赵棣此番被塞得如鲠在喉,凤目怒意重重,却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拱礼的手持在半空,僵硬如石。
说啊,继续说啊,瞧把你给能的!这下无话可说了吧。易宏瞥眼轻笑,快步走到赵橚身边,迎手欲接他下马,亲切朗笑道:“妹夫,千里迢迢赶来,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