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乃某去年亲自点收的西域玫瑰葡萄红,”易宏亦起身先与肖劭朗碰杯,狐眸视他满目,柔柔笑哄道,“你一向喜欢,可要多饮几杯。”
三人一同劝解,肖劭朗面上冰霜也慢慢消融,恰如灿烂初阳绽于冰山巅峰,玉白面庞渐渐露出浅浅微笑。他拿起酒杯,与众人共欢同饮。
就在几人对饮同坐之时,浩鹄匆匆走进,还不待行礼便挥手令仆婢们退下。待闲杂人等出屋,他才将一封短信递给易宏,附耳禀明:“公子,徐州的红羽信鸽。”
易宏展信细看,英眉渐渐蹙紧,低首踟蹰半晌,转头吩咐:“阿狸,纸笔。”
阿狸立刻备上,双手捧着一盏木盘,端端蹲侍易宏书写。
“急令:江南江北所有善堂、钱庄、店铺、码头易奴尽数按年初计划于今夜子时前撤出所在州府,各地影卫协助撤离。”易宏运笔如飞,声线颇为冷冽地极速下令,“如遇叛逃或趁乱劫掠营私、谣言蛊惑之人,不论职位高低,一律格杀!即刻发令,不得耽误!”
“是!”浩鹄接过易宏手书反身便跑。
“自然,”易宏停笔偏过头,蹙眉道,“劳你通知宁儿:张帆挂橹,休做停顿,所有船夫昼夜赶路,争取今天子夜前到天津。”
“好。”李自然颔首应道,拱手与诸位拜别退下。
“这才五月下旬,你怎么就让他们撤了?”凌霄执箸看阿狸接过易宏手中短信拿去焚烧,蹙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吕昭兰死了。”易宏叹了口气,拿起银勺无规律地搅动汤羹,凝眉徐徐思量,“吕昭兰与青鸾今午在徐州互换时还活着,这才黄昏!怎么就死了?”
“吕昭兰是赵棣拉拢吕氏集团的工具,也是赵云玟牵制赵棣的一张明牌。”钱蓉托腮思忖道,“若说是赵棣杀她,试图加速从吕者倒戈……但燕军粮饷未备,兵甲未足,显然还不是时候;而赵云玟都还没有真正接到心心念念的青鸾,应该也不会匆匆毁了手中砝码。究竟……会是何人所为呢?”
“看你一头雾水的样儿,我猜,吕昭兰是周身毫无伤痕的死在马车里吧?”凌霄看易宏点头,停箸又道,“能在层层守卫的军车中动手,还能不叫你的探子发现,杀人遁藏得无影无踪……这倒是需要些本事!”
“她一人生死存亡,我不挂心。”易宏扔下勺子,拿起酒壶给自己和凌霄各斟一杯酒,狐眸对视凤眼,易宏眉心似有光闪过,转而又道,“只是,她若死了,赵棣便有了挥师南下征讨赵云玟的借口。大周困乏已久,一旦发生战争,不论是燕王一派,还是应天,争夺物资粮饷都是当务之急!若是情势紧急,他们纵兵抢掠也无不可能。所以,撤,是眼下最重要的。我们撤得越快越多,他们就能越被掣肘牵制。”
凌霄拿起易宏斟满的酒杯,眼角瞟了一下肖劭朗,易宏闭目略略颔首,凌霄便知她意,挑眉抬杯一饮而尽,算是应下。
“哥哥是怕有人不舍地位金银,或者狂贪添乱,所以才严下撤令。”钱蓉点头后又轻叹摇首,“只可惜了无辜百姓,居然成了两代赵氏争权夺利的牺牲。”
“我亦欲救天下,只叹……”易宏长长一叹,似有千言万语欲说,但叹后却又拿起筷子,默默无语。
“这鱼是重明晌午在池子里钓的,极新鲜,你尝尝。”肖劭朗不愿见易宏失落神色,忙借添菜调转话头。
“说起这鱼啊,”凌霄特意夹了一块鱼腹送入肖劭朗碗中,意有所指道,“你小时候最爱吃了。咱俩还经常比谁钓的多,不如饭后你我赛一场?”
凌霄单独相约让肖劭朗略感疑惑。凌大掌门这个人一向喜欢故弄玄虚,怕是有什么机宜不愿当着易宏面说,才粗粗寻了个“赛钓”的借口。
“炉子里还给宏儿蹲着阿胶血燕,”肖劭朗本想拒绝,但抬首便见凌霄一通挤眉弄眼,凤目灼灼,似乎在警告,肖劭朗白眼一翻,颇为不耐烦地冷冷吩咐,“青月,又要辛苦你看着火了。”
正与琪泽低笑切切的青月突然被点,恍然被琪泽推上前,匆匆摇头摆手尴尬笑却:“不辛苦,不辛苦!”
宏儿?她堂堂易府家主被一个男子,当众如此亲昵称呼,真叫人起鸡皮疙瘩!猜到丫鬟们都一脸姨母笑原因的易宏兀自将头埋在碗里,耳根都被臊红了的愈发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