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看?”李自然自嘲般轻笑,扶榻起身,端看易宏窈窕背影,双眼如若忆起什么而失光微垂,握拳声声深弱道,“只怪我一步错,步步错。万事——皆空而已。”
李自然抬首凝视易宏缄默的高挑背影,夕阳金光映她纤瘦侧颜,为那原本就晰白如皎月的面庞上再渡一层柔美光华。
她已不再是他记忆中明媚灿烂的小女孩了。更或许……她原本就是如此:爱而热烈,分而冰冷。
李自然忽觉眼前人似一汪清澈渊潭,可视,却不见底。不论是江湖威名还是朝政立爵,她都已建树巍巍,而自己却不过还是个小小护卫。彼此距离越来越远,就算自己努力靠近、修复,也于事无补。也许,他们之间,似如她所说的……
不过一场空罢了!
“师兄,”易宏撷下一枝初放玉兰,将其送予李自然掌心,莞尔徐徐道,“琼华甚是感激你对我的种种照顾,我已得良配婚嫁,你也要寻个体贴关心你的人。咱们还是同门兄弟情义不变!”
“感激?兄弟情谊?”李自然颇不自然地嗤笑一声,盯着手中精雕细琢般的玉兰,如星瑞凤情目鲜然泛红,嘴角却还强撑着微笑的弧度,“我们在一起四年!若非当初为宁儿治伤时,我重病未能同行,为你服情人蛊的就是我!与你同结连理的也是我!”
“我相信。”易宏见他泫目欲泣,声线更加柔软轻和,缓缓再说,“自幼,师兄就对我很好。我们共经生死,一同长大。游商各地,也是师兄陪我左右,为我披荆斩棘,多次替我化解死劫。可惜这世上最无能为力之事,便是‘如果当初’……师兄已为我付出太多,该心疼周全自己了。”
李自然豁然松开掌,任白玉兰落在群英缤纷之上,双目愈现水泽粼粼,含泪痛苦模样亦愈惹人心疼:“可他若是始终护你爱你也就罢了,自你与他成婚至今,受了多少伤患,累积多少病痛?他在江湖势力、物资储备、士农工商……哪个方面,哪个层次能帮得上你?皮相是不错,但自身羸弱且毫无家世背景,他于你,有何助益?你为什么嫁给他?难道只是因为他替你解了毒,你心中有愧?”
“少主好,凌公子有礼。”
易宏与李自然逐渐陷于两厢尴尬之境,正于此时,阿狸刻意高声率众仆出长廊礼迎来此的钱蓉、凌霄,倒弄得钱、凌二人皆是一怔。
阿狸一向只尊易宏,今却向钱蓉与凌霄行礼,任谁都可以猜到她是在掩饰什么或者提醒什么。
见易宏神色有异,李自然垂首不欲多言,钱蓉踟蹰不前、兀自笑着,其余众人也在院子里垂首定住,凌霄晶眸一转,随口寻了个借口先破僵局。
“阿狸乖,听说今日新到的樱桃与桑葚甚是香甜啊!”凌霄摇扇走上前,伏身拿起贵妃椅旁小茶几上的果子,随手扔进口,嚼了嚼,只觉唇齿香甜,便又抓起一把细品。
“想来是时过黄昏,凌公子馋饿了吧?”易宏一听则知凌霄释凝之意,心里也承他的情,便顺着他的话接下去,“劭朗带青月准备晚点了,凌兄进屋稍候?”
说罢,易宏二指衔住凌霄的衣袂,冷脸拉着他同往屋里去,其余众人也都跟着,无人再敢言其他。
此时庖厨中,肖劭朗正净手备餐,侧听重明的探查结果。
“你啰嗦这样久,”肖劭朗执箸夹菜摆盘,回首狠狠瞪重明一眼,他根本不在意李自然手下几人、武功流派、辖域多大,“是真不知道我让你查的什么?”
重明一脸无奈,垂首扮可怜模样,拱手请罪道:“公子,青字营是羽卫中顶尖精锐,三十六人号称天罡,且其掌控燕津两地已久,表面粉饰绰绰有余,咱们初来……”
“啪!”肖劭朗怒摔手中筷,转身冷冷瞪着重明,狠解绑袖丝带,面上虽是轻笑,言语之间却掩不住斥责之意:“我再给你一天时间,查不到就不要回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