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劭朗朗笑出声,轻咳两下清除尴尬,曲肱而枕之,望星低声絮絮:“你右手八条掌纹,瀑布状;左手五条,呈‘川’形。十指九锣,唯一一个斗在右手中指。右掌中指下方掌心处,有一枚米粟大小的痣……还有很多处唯一,我都记得!”
都记得……肖劭朗的体贴用心易宏已知许久,却从未知他竟留意这般细微。肖劭朗手纹如何,指相何栽,易宏尽不全解。这十七载感情经营,肖劭朗确实处处都较她更用心妥帖……
易宏心中愧疚难当,热泪不经意间再次充满眼眶。她睁大双目,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眼泪抑制在浅浅狐眸中。
“不过,我曾听闻……”肖劭朗话锋一转,口气忽变,双目略带审视般看向易宏,“赵栩也曾一眼看出钱蓉假扮的易寯羽,你倒是说说,她是如何知晓的?”
易宏心中愧怍瞬化尴尬,她快速翻身,佯装困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故作囫囵嘟囔道:“好困哦,夫君晚安。”
肖劭朗一眼识破易宏搪塞招数,但他没有深究追问,侧过身将易宏环抱得更紧,薄唇凑近易宏盈白耳廓,宠溺笑道:“夫人晚安。”
翌日清晨,漫天粉霞聚卷正浓,易宏一行人至灵山卫。等候接应的影卫于山巅空地戍列已久,热气球降落预定位置后,众人纷纷走下乘篮,步行至不远处的小亭享用早点。
钱蓉见热气球更换燃料需要时间,便趁易宏餐余空隙,捧着账本上前请教。
“分别假账漏洞需要经验积累,”凌霄摇扇走近二人,别有深意道,“易郎大病方起,你就算再怎么勤敏好学,也要让他休息休息啊。”
凌霄面上虽礼貌浅笑,但言下驱赶之意分明,钱蓉自知不便,只得合上账本退下,独留他二人说话。
“听琪泽说,小羽从昨日至今晨一直宵衣旰食,仔细通读各府文案与陈年账本。她如此努力进益也是为我着想分担,你怎么这样说话打击人家。”易宏背手眺望远处红霞消散,撇眼略嫌弃道,“再说了,你有漕帮在手,想去哪去不成,干嘛要跟着我们?”
凌霄看了看四周,仆婢护卫们离得够远,他走到易宏身畔,以扇遮口,低声道:“这么快就称呼她‘小羽’了?你倒是当真不在乎这个‘少主’名头。可你也该明白,以钱蓉的资质,守成有余,进取不足。易府在她手中远不可能像你在时一般……”
“我能在多久?”易宏按下凌霄的扇子,回首凝望斑驳树影下捧书端看的钱蓉,矜眉叹道,“何况,不论财力或人脉,易府已是天下第一,你还要她如何进取呢?自古以来,成功易守功难!她能守,已是很好。”
“你明明能活四十,成就一番伟业!可为了劭朗,却……”凌霄摇首叹惋,“一代女中英杰,终究是没逃过情劫羁绊啊!”
“生命的价值不在于年岁与地位。”易宏淡淡笑道,“你年过半百却容姿春茂,亦得常人不可及之江湖势力,你的抱负、声名早已实现。可是你当真快乐吗?若你当真无憾,何须每年耗费半载光阴去苗疆陪伴雪儿?你冥思苦想用尽名贵珍奇保住雪儿尸身不腐,不也是同我一样,越不过情劫而已吗?你我都该庆幸,她如此聪慧又进取,且暂无情感牵绊,未来可期!”
凌霄转身回望,摇扇笑道:“易郎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歪理邪说一大堆!”
易宏挑眉斜睨,轻哼嘲讽:“凌老头子也跟以前一样,得陇望蜀,永不知足!”
“人嘛,都是得一想二,有三图四的咯!武瞾不也是做了才人图昭仪,成了昭仪攀后位,有了凤位想龙位。你们女子都如此‘进取’,我们男人就不能‘得陇望蜀’吗?”凌霄反唇相讥道,“你不是也是有了劭朗还撩拨沈浩然,要挟赵棣,利用赵橚?嘁!”
易宏狠狠瞪了凌霄一眼,背手仔细打量他一番,故作呕吐嫌恶道:“一把年纪还靠药物保持青春容貌的老怪物不要叫我‘易郎’!叫得我一阵一阵起鸡皮疙瘩!还有啊,山上这么的大风,你还装模作样地打扇子!咦——恶心死了!”
“臭小子,你皮痒了吧!”凌霄被易宏这般戏谑怒火都快从桃花眼中喷出,握扇便朝易宏肩上打去。
吃饱睡足精神正好的易宏从地上影子预判凌霄走向,快步跳开让凌霄扑了个空,回头做个鬼脸嘲讽他,又冲肖劭朗大声呼喊:“懿卿,凌霄要打我!”
正与阿狸、青月交代为易宏更换药、饮得肖劭朗闻声猛的回头,只见凌霄龇牙咧嘴地持扇追打易宏。他快步冲上前,将易宏揽到身后,双手推开追来的凌霄。
“你个为老不尊专欺病人的家伙!”肖劭朗全权维护厉声斥责。
“他先骂我老怪物!”凌霄撸袖推拉,以扇怒指在肖劭朗身后活蹦乱跳得意洋洋的易宏,“你还护短!你们这是一家子什么人呐!”
“明知我们是一家子,你还当着我的面欺负她!”肖劭朗也怒道,“你个老怪……”
“略略略!”易宏躲在肖劭朗身后,摇首摆尾吐着舌头极尽嘲讽。
从未见过一向端庄持重的主人这般孩子气的阿狸与青月当场惊呆,如被施法定身般愣住,瞠目注视这万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倒是正在换水囊的重明一脸无奈地将她二人拉开,小声叮嘱:“站远点,免得被误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