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市后,新任应天府尹为解百姓饥苦也曾私开仓门,试图用以工代赈之法,鼓励百姓积极农耕、互市,春贷秋偿。但不知此事从哪里走漏了风声,竟有人破开仓门,连夜鼓动周遭的百姓抢夺粮财。”护卫上前禀报道,“府尹失职落狱不说,皇上震怒,竟令卫守都城的左、右哨营沿途追查,几乎是户户搜寻,弄得人心惶惶。哎,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明明是前夜城西之事,眼下却波及到所有街坊都关门闭户了。”
“百姓抢粮?”易宏冷嗤一声,“州县的府衙库门尚且有黑皮守卫,更何况作为全国首府的应天?哪处的贼人可神不知鬼不觉地破层层防卫之门?再谴府尹背锅,不过是不屑施恩的掩耳盗铃罢了。如此拙劣的手段!呵……他们搜查的可是我城西的众商铺?”
“不,是城南,原属……”护卫看了一眼肖劭朗乔装之沈浩然,斟酌后谨慎言之,“搜查的铺肆皆以围绕沈家金号附近的为主。”
肖劭朗立刻明意,驱马拉过易宏,近身腹语低声道:“会不会是阿木尔离周被人察觉,皇帝借此搜寻于己不利的证据?”
易宏正思量该如何回答,侧目而视,前方不远便到了名馔轩,思忖片刻,回首吩咐:“请名馔轩封掌柜开开门,我与沈公子进屋歇歇脚。”
“是。”一小护卫领命策马先行打点安排。
大年时人声鼎沸的名馔轩才短短几个月便至如今的门可罗雀,望着尘埃积户的名馔轩,沧海桑田的骤变让易宏不得不感慨。
护卫敲击封门隔板片刻,便有小厮从侧门出来应人。空空荡荡的主街上仅有易宏所领之一队人马,小厮抬眼即见,快跑上前相迎,拱手深深揖礼。
“见过公子、易公子,小的给贵人请安了。”小厮笑脸相迎,“掌柜的病了,打发小的先来相迎,轩里已经沏了好茶,这厢给您赔罪了。”
“无妨。”沈浩然先笑应,颔首示意小厮上前牵马,几人很快便至轩阁。
“给公子请安。”封掌柜佝偻着身子,佯装病重羸弱,慢慢走上前,定睛仔细观瞧,确认易宏没有易容痕迹才将他们迎进门。
“近来可还安好?”易宏冷眉淡淡,一语双关道。
“一切安好,”封掌柜拱手再礼,笑道,“二楼雅间已备好茶水,请——”
易宏点点头与沈浩然一同上楼,护卫等于一楼警戒。
易宏推开房门,左右探看,确认无人窥探旁听才放心进入。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向你坦白,”易宏拉着沈浩然坐于榻上,支吾半天,缓缓叹道,“不过……你听了,可不许生气,更不许做傻事!”
“卿卿这是怎么了?”肖劭朗莞尔一笑甚深温柔,牵握住易宏的手,摸摸她的侧颊,柔声细语道,“我可从不会生你的气。”
“浩岚……”易宏的手被肖劭朗握得有些生汗,自问做了“亏心事”的她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是我默许重瞳劫出……”
“我知道。”怕她难堪,肖劭朗先替她说,“沈浩然原是化名为林辉的赵璋于商界培植的一枚棋子,颜旭鹏被杀与其说是沈浩然下的手,不如说是赵璋为削弱易宅力量而暗中指使,而沈浩然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浩岚是颜旭鹏的管家,若不是无心失职而致主人被害,那么定是被人收买。为防浩岚背叛,也为防微杜渐,他定是留不得的。
但,他说到底还是易宅的奴才,你担心自己出面杀了他激起众奴惊战胆寒,所以借我的手,命重瞳易容将其除之。我都明白。只是……看你方才紧张模样,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还刻意拉着我来此解释。傻娘子,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你……”他竟都猜到了?还是重瞳告诉的?我那般疾声厉色地冤枉他,他竟一点都不生气?易宏紧抿双唇,兀自有些尴尬。
“少林一见,至今已然十七年,你还有什么心思是我猜不到的。”肖劭朗轻轻揉揉易宏的脸颊,满是爱宠的甜笑,看她似因冤枉自己而显得有些羞愧,转而佯装委屈地撒娇,“反正你一向都喜欢欺负我,我爱你疼你,自是不会生气的。”
一向欺负?易宏回忆这些年两人过往,仿佛此言不虚,眉心微动,慢慢低下头,更加缄默了。
“我也知道,什么沈浩然、赵棣,你都不在意,你只喜欢我一个。”肖劭朗看她似因羞愧而自责难过,为解她意,半是调笑道,“若是遇上什么事,卿卿越是心疼我,越是刻意疏离,你不想让我涉险,所以干脆自己承担所有。强者劳力,智者劳心。卿卿强智,为我劳心劳力,这般辛苦,就算是偶尔欺负欺负我,也不过是小女子对丈夫的闺阁之趣。我怎会生气呢!”
“你……”易宏咬唇脉脉,将头埋得更低。她原只知肖劭朗爱慕与聪慧,却未想到他还这般大度。他的体贴大度让此前算计精细的易宏更加愧疚感怀,垂首慨叹不已。
“可不许胡思乱想!”肖劭朗怕她内疚伤心,赶忙把她拉进怀里,调转话头,吻鬓安慰,“一会儿,我先回沈府安顿,晚上你来同餐,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薏米燕窝和蟹酿橙,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