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军粮之事事关重大,第三日早晨,阿黛便早早起床,将诸事有条不紊的安排了下去,副将们被凤朝歌调教了十年,经验什么的还是不差的,阿黛偶有疏漏被指正也不嫌恼,而是虚心的接受,思考是否可行。
很快,忙忙碌碌的一早过去,南大营的士兵已经整队准备出发。
南大营本就在瑞京城外,送行什么的便没有必要了,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阿黛便一声令下,率先翻身上马,走出大营。
刚一出门便是一怔。
两匹枣红色的马,马上少年皆是风流笑意,满满的都是飞扬骄傲。却正是那三皇子同欧家的二少爷欧辰。
阿黛看着两人,突然变觉得这两人才是亲兄弟,都笑得一脸淫荡:“你们两人笑得这般风骚,是想做什么?这里可没有女子。”
三皇子挑眉:“你不是女子?”
阿黛语气冷淡,便是神色也格外的凉:“你既然看不出来我的性别便可见你的眼睛要洗洗了。”
三皇子:“……”
欧辰连忙上前一步,将手中的任命书连同身份证明一起抛给阿黛。
竟然是任命三皇子同欧辰从二品副将,协助阿黛押运粮草。
阿黛看着欧辰有些了然,定然是太子不放心她,让欧辰过来帮忙,而三皇子……。
“殿下……”阿黛皱眉,三皇子身中寒毒,定然是格外的痛苦,她以前年幼不知凤朝歌是什么病痛,以为他是天生体弱,后来凤朝歌同那个“御公子”大战,再为了救她而毁容重病,她方知道凤朝歌中了寒毒。
寒毒几乎可以称为天下第一剧毒,乃是天瑞王朝初建之时一位神医研究出来的,当时他还没有来得及研究解药便去世了,后世无数人研究都没有制出解药,被称为无解之毒。
因为此毒霸道狠毒,所以被皇室设为禁药,尽数损毁了去,便是方子也被毁了,倒是没想到几百年来居然还有这个方子。
这寒毒方子应该是阮家之物,当年贵太妃苏依儿给凤朝歌下的剧毒便是寒毒,而当时苏依儿的靠山便是阮家。
凤朝歌出生到如今未曾解了寒毒,可见这寒毒霸道狠毒,三皇子中了寒毒却没有死掉,已经格外的幸运。
想来这寒毒应该是阮贵妃提供的,毕竟阮贵妃还是阮家人,阮贵妃一开始想的大概是让皇帝亲眼看着他的儿子互相挣位,陷害残杀,让他看着自己的王朝崩裂毁坏,所以才会同苍捱真一合作,没想到功亏一篑。
凤朝歌灵力深厚,有神医梵楚帮忙压制,无数好药温养才活到如今,而三皇子……
且不说梵楚能活到什么时候,便是灵力这一条,三皇子便不如凤朝歌,况且凤朝歌是胎中中毒,大部分的毒素都在上官皇后的体内,凤朝歌只是沾惹到了。三皇子却是直接被送进身体里。
想来他定然是痛苦煎熬的紧,毕竟凤朝歌发病的时候,她是见过的。
阿黛有些担忧的看着三皇子,三皇子便温柔的笑了:“不必忧心,虽然很抱歉会拖累你,但是我有我想要去的理由。”
阿黛眉目又淡了下来,点头便驾马越过二人直往外走去,二人也勒转马头,跟着她往外走去。
……。
鬼山。
青奴将马车停下,先拿出一个小盒子,“咔”的一声,盒子瞬间开始变动,“咔咔”不停,转眼变成一个轮椅,青奴这才将车帘掀开,扶着凤朝歌伸出来的手,将他抱下来,放在了轮椅上面。
凤朝歌抬眼,四周浅浅的凉风吹来,他慢慢的微笑起来:“青奴,你回去吧,去东越。”
青奴垂首站在一边,却听得周围风声浅浅,一直漂亮的白鹿忽然便冒出头来,歪着脑袋看着他们二人。
这一路上,鬼山险峻,自瑞京道鬼山多走山路,马车难通,山路泥泞,本来将凤朝歌送到会是格外的艰难,却没想到每每麻烦之处,凤朝歌皆有法子化解,他们一路有惊无险,速度也是格外的快。
凤朝歌似乎听见了白鹿的声音,侧了侧头:“我这进去,凤朝歌就永远死了,便是连尸体都不留。”
“你啊……看着比夜一玲珑,实际上却是个比他更呆的,跟着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我们的主仆情谊也就到今日了,剩下的路便是我的事情,你便去东越吧,阿黛在那里,她需要你,也能给你余生安稳。”
青奴这些人跟着他半辈子,影卫里的人多少年不换,少年道青年,在到中年,这些影卫的归宿他根本找不到。
他将影卫尽数归入皇宫暗卫,便是希望日后影卫都能有一个好的归宿,但是……
青奴跟着他走到这儿来,便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原本他该自己来的,只是他如今行动不便,只好让青奴送来,况且,他今日离去便永远不回,这鬼山便没有什么用处了,青奴就是知道也无妨。
他也不是乱说的,只怕阿黛不死心逼迫他说出自己知道的,到这里空欢喜一场,不如他就讲明了给青奴听,他自然可以骗的过阿黛。
凤朝歌从来不会怀疑自己人的忠心。
青奴慢慢的半跪下去,对着凤朝歌的背影:“殿下,当初既然救得属下性命,便早已经想到今日我等的命运了吧。”
凤朝歌抬头看着前面的残败的却仍然能看出来是一间宫殿的地方,这里面因为千年未曾来过,早已经坍塌,藤蔓植物都已经将它掩盖,其中一点淡薄的冰色还在隐隐的闪耀。
他什么也看不到,却能想象周围的样子,这林间的动物有灵性,帮他一把也是可以。
青奴慢慢的笑,上前推着凤朝歌便往里面而去:“殿下,这种事情,向来伴随着血迹,属下一声所有尽数拜殿下所赐,今日便用这一身鲜血祭拜殿下的回归吧。”
凤朝歌一惊,抬手想要阻止,青奴已经将他推进这座废殿的范围,一脚踩进那淡薄的冰色里。
淡薄的冰色忽然大炽,将青奴缠绕起来,凤朝歌不受控制的飘身而起,一朵巨大的花朵猛然开在残败的荒殿中,等人高的巨大曼陀罗花张开柔软的花瓣,将他慢慢的包围,而那一圈圈光晕散尽,青奴已不见了身影……
那曼陀罗周身晕满薄光,柔软的花瓣层层叠起,将那已然残败却依旧风华的身影包裹的严密不透缝芒。
远在瑞京的夜一站在涵祭阁的中央,看着满院的琉璃疏落,忽然便垂头看向自己的衣襟,上面一朵深碧色的四叶草慢慢的竟然烂掉了……
这四叶草本是王府里特殊小阵法,用以互相联络,一个阵法一个号,若是主人死掉,这个小阵法即刻毁坏。
夜一身上的这一件衣裳原是青奴的,在他离开的那一天,也就是阿黛出嫁的那一天两人交换过来的,所以当青奴死亡的时候,这个小阵法便自动损毁了。
《天瑞、宸王列传》记曰:“……然风华无双,爱之苍生,于孝睿二十三年失踪,失踪十日后,其府中侍卫殉主自杀,宸王府火起三日,不休。”
……。
行军半月之后,他们已经进入赤水州的地界,队伍稍微的松懈了一下。阿黛看了看附近的山石,下令原地修整。
除了站岗执勤的士兵们,其他的士兵连忙都生火做膳,或者准备休息之物,稍微有些忙碌。阿黛看他们井然有序的样子便转身去找了自己的行囊。
军中一切从简,她只是带了两件换洗的衣物,都是女子骑装,便于她行动,剩下的便是一个箱子。
阿黛打开箱子,看着里面的一堆书籍,沉默的挑出一卷,触到书卷下面柔软的料子时,又沉默了起来。
凤朝歌给她的嫁妆很是丰富,不知为什么,他还是将修曼放在了她的身边,剩下的是他在东越的势力网,最后便是五十万两黄金,剩下的便是内务府同礼部一齐准备的嫁妆,她将礼部同内务府备的嫁妆丢弃,只剩下凤朝歌留给她的。
那嫁妆都交由夜绫掌管,暂且还没有动它们的打算的。
而这一箱子书籍,是她在凤朝歌的书房翻腾找出来的,是凤朝歌留下的所有关于练兵领兵以及各种兵法的心得还有书籍,最后便是他那一份练兵的计划,不知为何收起来没有用的计划。
阿黛在翻看中无意间的找到了他放在其中一件嫁衣,他做的甚是精致,已经做成,只是上面的花没有绣完,也没有来的及绣上珠玉流苏。
这件嫁衣精致简洁,比之她嫁给乐亭时穿的那件简单了很多,却也漂亮精致的多,虽然花纹繁复美丽,但是制式却是相对简洁,简直可以称得上巧夺天工。
可惜,他没有绣完,她便出嫁了,所以这嫁衣便被他放置在书房没有拿出来,她该庆幸他没有绣完。
不然,穿着他为她亲手做的嫁衣,嫁给别人,足够她绝望的自我放逐,对一件嫁衣过一辈子。
阿黛很是惆怅,也觉得自己郁闷难舒,前些日子宸王府付之一炬,影卫尽数自杀的笑嘻嘻已经被传到她这里来了,她没有太意外,也感到难过。
阿黛不是凤朝歌,不是影卫的主人,凤朝歌为影卫安排的去除却未必是影卫所认可的,凤朝歌身死,没有人能够统领影卫,所以影卫便集体殉主。
阿黛原本可以想着办法将影卫收复,只是影卫已经尽数编入皇宫暗卫,不属于她,凤朝歌没有给她的,她并不想去抢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