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的推理很简单,下意识的便问了出来,一出口才觉得不对。
这不是直接就供出自己看不清打球的人是谁,他的视力有问题了吗?要知道,这里是位置最好的看台,视野清晰,可以清楚的看到赛场的每一个角落。
皇帝不期然的僵硬了身体,慢慢的转头慢腾腾的问他:“你看不清赛场是吗?”一字一句的几乎要将自己的牙都咬碎了。
凤朝歌看着又激动起来的皇帝,微微的蹙眉:“你没有发现你的脾气最近变得非常暴躁吗?”
皇帝微微一愣,怔愣的看着凤朝歌,好久才低头轻声道:“你也感觉到了?”凤朝歌的感觉敏锐,他也不指望他这么敏感的人不会发现他的异常。
“大概是最近我太累了,所以有些脾气不好。”这很正常,身体不好,所以心情也有些不会,因而便会想要发脾气,想要发泄。
凤朝歌皱眉:“陛下这种状态太糟糕了,还是要请太医好好的调养一下。”他没有提出为皇帝把脉的要求,因为他现在的皮肤他自己还是能感觉到的,完全变成了苍白干枯,失去弹性的烂树皮一样的感觉。
他并不是非常希望别人发觉他的异常,便是阿黛,如今都是经过他的允许才会触碰他,除却一些特殊情况或者不经意的触碰。
阿黛渐渐的发觉凤朝歌的状态,所以她小心的退避,不让凤朝歌觉得难受,也让自己尽量装作没有发现,天知道她忍的多么辛苦。
皇帝很是怔忪的点点头,心里想着他是不是应该找梵楚再来看看,虽然貌似梵楚也没有找出什么问题……
走神大半天的皇帝猛然回过神来,哦!不!他刚刚不是在问凤朝歌的视觉是不是出问题了,怎么转瞬便到了他身体的问题上…。
阿黛的心情不好,所以也没有搭理这些人,而是装作是十分专心的看球赛,实际上神游天外的状态。
四皇子看着阿黛看似认真,却连进球都不知道欢呼的人看了一眼,轻声道:“阿黛,你最近一直不怎么出来。”
阿黛看着球赛,因为外面有些嘈杂,便问:“嗯?你说什么?”
四皇子停顿了一下,走到她身边,重复道:“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已经很久没有看见你了。”阿黛听清楚了便回了一个童稚不谙世事的笑容:“很好呀,最近一直陪着殿下呢。”
四皇子沉默的看着阿黛,没有说话。
事实上,怎么可能会好?面对自己的父亲,最爱的人即将面临死亡的悲剧,她怎么会过得呃好?
阿黛还是一脸单纯可爱的笑容,任何人看到这样的笑容都觉得格外的舒适,天真的,稚气的好似孩童的感觉,就像……全心信赖这你一样。
可那双眼睛,却已经失去了该有的天真,那纯粹美丽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里面已经藏了一层浅薄的雾气,完美的将她的情绪,真实的自己掩藏起来。
不露分毫。
四皇子有些语塞,不知道再说什么,阿黛也没有兴趣同他多说,只是安静的看着赛场,一身红衣却沉静温婉的坐着,感觉有些违和又十分的美丽。
四皇子不知道阿黛遇到了什么事情,让她的改变这么隐晦却巨大,只是也看向赛上,那里三皇子刚好将筑球打向一边的球门,桑仲上前挡住了球,却因为惯性冲了过去,而筑球也因为失控而落在空地,正好到了太子的马蹄下,太子便一杆子将筑球送进球门,正中铜罗。
“阿黛,”四皇子看着场地中同三皇子击掌而笑的太子,眸子里的认真同冷厉格外的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都要做出无数的选择,都会被生活改变的面目全非,但重要的是,你还活着。”
阿黛眼眸微微一动,四皇子还是没有看她,而是继续道:“努力争取着,努力让自己过得好,遵从自己的本心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你难道都忘了吗?”
阿黛惊讶的抬头看向四皇子,有些不解同惊异,四皇子还是没有看她,而是看着越发激烈的球赛,嘴角却浮起一丝微笑:“阿黛,皇叔没有教过你这些吗?他曾经在课堂上对我们所有的学生都说过这句话。”
阿黛重新看向热闹的赛场,笑容纯粹干净,带着属于这年纪的青春飞扬:“殿下这样的宠爱着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
阿黛不喜欢将自己的心事讲给别人,除了凤朝歌,她紧紧的封闭自己的心门,不肯让任何人走进,她想…。女儿爱上养了自己十年的父亲已经够肮脏的了,这个女儿是个低贱的弱智孤女便更加不堪。
凤朝歌,天瑞的神,她不能让自己崇拜,深爱着的男人掉落神坛,不能让他沾惹上一分的不净,所以……。
他永远是父亲,他不愿做的事情,她绝对不会勉强,她愿意听从他每一个决定,哪怕是……亲眼看着他去死。
凤朝歌不愿她看见的,不愿她知道的,她便是看见了知道了,也会装作不知道,没看见。
看下面的赛事已经差不多了,阿黛站起身来对满座的男男女女微笑着道:“你们先坐,我去看看殿下。”
说完,也不搭理他们,转身往包厢而去。
一边祁英英看着阿黛的背影,眼底波澜诡谲,一片说不出的复杂同纠结。而另一边苍捱真一看着祁英英的模样笑得格外温柔。
“好!太子殿下真厉害!”元袖姿猛然一声高喝,兴奋的不知所以。
“不论多么重要的事情,都要歇一会儿咯。”阿黛敲了敲门,也不等里面的人答应,便推门而去,直接蹦跶到了凤朝歌的身边,一把从后面揽住凤朝歌的脖子。
凤朝歌拍了拍她的手:“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不知道不经允许不能随便进来吗?”一边说着一般将她的手掰开一点儿:“阿黛,你又便重了,压得我快喘不过来气儿了。”
阿黛嘻嘻笑着松开手,凤朝歌下意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将脖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另外将散下的头发往右面理了理,遮住自己的半边面具。
他的面具是月白色的,雕刻的精致服帖,粗粗看去,几乎同皮肤同色的面具很不容易看出来,他本就是右偏的刘海,更是将大半的面具都遮住了,那一点儿透明的冰色便看不出来了。
阿黛嘻嘻的笑着:“这不是殿下在里面嘛。”说着试了试凤朝歌手边的茶盏:“这水都已经凉了,你们两个病患可不能喝冷水。”
一边招了苏庆丰进来奉茶,苏庆丰倒也是敬业,上前利落的撤下了冷茶,换上三杯新茶。然后又无声的退了出去。阿黛试了试凤朝歌的杯子,这才端起自己手里的杯子,小小的抿了一口,眯起一双大眼儿笑:“皇伯父这里的茶味道就是好呢。”
一边将自己的茶杯递到凤朝歌面前:“殿下试一试?”
这样亲昵甚至有些像情人的气氛,皇帝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也习惯了这种深度洁癖的凤朝歌会接受阿黛的各种磨蹭。
所以当凤朝歌放松了神情慢慢的一口气喝干阿黛茶盏里的茶水的时候,皇帝没有任何惊讶。
阿黛却感受到凤朝歌紧绷的身形稍微的平复下来。她慢慢的不容被人察觉的握住了凤朝歌的手。
凤朝歌的手上满是黏腻的冷汗,甚至还有些不受控制的颤抖,冰冷的没有人气儿,可以感觉到他慢慢的握住阿黛的手,然后握的紧紧的,甚至有些疼。
像是在极力忍耐,忍耐那种撕心裂肺的脏腑融化的疼痛,几乎深入骨髓的痛感,让意识都模糊了起来。
凤朝歌面前一阵阵的模糊,他甚至听见这具身体内里慢慢崩坏的声音,像是骨头无声的碎裂一般。
寒毒发作了。
但他不得不忍着,因为皇帝还在,他只能一脸云淡风轻,好像没有任何事情的样子,实际上他身上的冷汗已经浸湿了里衣。
他该庆幸,阿黛来的很及时,在他已经意识模糊疲于应付的时候出现,将明神的药无声的放进茶水里喂给了他。
虽然茶水会解药性,但明神给的药显然很好,勉强平息了他翻腾的脏腑,阿黛的靠近更是让他紧张颤抖的神经慢慢的放松下来。
凤朝歌闭了闭眼睛,悄悄的往阿黛身边靠了一靠,幅度小的便是阿黛都没有发觉。
正是这会儿,赛场忽然传来一声鼓响,接着便是震天的欢呼声,阿黛也被惊住了,下意识的回头,便看见一群公子本想身穿蓝衣的球员们,兴奋的表情令人也感到兴奋至极,皆是开心的拥抱他们。
凤朝歌也转向那里,视线却一片空茫,阿黛连忙兴奋的道:“殿下殿下,你快看,是我们赢了,是天瑞胜了,太子殿下同三殿下都好厉害!”
凤朝歌看着面前唯一清晰的孩子的面容,她的笑容灿烂美丽,眼底却一片荒凉的是只有他才懂的沉痛悲凉。
------题外话------
凤朝歌:“阿黛,我不想死。”
阿黛(泪眼朦胧):“殿下…。”
凤朝歌:“阿黛,我不想死。”
阿黛(手足无措):“殿下…我想办法救你…。”
凤朝歌:“阿黛,我不想死。”
阿黛:“殿下,你会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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