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说话,身后跟着的使团诸人包括她的侍女都发出轻微的嗤声,显然是极为鄙视于她,阿黛清晰的看见她眼底的苦涩同冰冷,却还是保持着微笑的唇角。
另一边,祁英英便站了起来:“我北愿女子束缚深重,若是女工针织都还可以,若是琴棋书画,或者舞艺,便都差了很多,今日便权且做个砖块,抛出来引个美玉出来如何?”
他说完,皇后便笑了:“看来今天还是陛下要出血了,看左相和宸王小气的,怕不得让外人以为您苛待了他们呢。”
皇帝眼色微微一深,随后便有些探究的看着苍捱真一,淡淡的道:“既然真一公主有此要求,朕也不好不满足,那就这样吧,一个不违背道义,朕能做到的愿望。”
说这话的人是南岛的公主,苍捱真一。
便听得另一边一道温柔的女声传来:“陛下,小女觉得若是这样的彩头,就太没有趣味儿了,您怎么也得送个值得我们追求的彩头,不如便向您求一个愿望如何?不违背道义,您一定能做的到的。”
皇帝无奈的摇头,略微思量,拿个什么好。
珊瑚花冠,翡翠匕首,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价值不算低,却也只是好看,倒是一致的抠门。
皇帝无语,这两人……
凤朝歌“啧啧”而叹:“左相大人今儿可是出了血本,母亲的嫁妆都变卖了,可见陛下您是多么抠门,嗯…宸王府里没有多少女儿用的东西,我便把那支先帝赐的翡翠匕首拿出来吧……”说着他有浅浅一笑:“本来我是想把它给阿黛做嫁妆的。”
左相游廖凡只有苦笑的份儿了:“陛下当真是看的起微臣,微臣可是真的一贫如洗,拿出来的东西也就是够一看的,微臣想着那套红珊瑚花冠最是好了,这本是母亲出嫁到游家的凤冠,这一代游家没有女儿,这花冠就被搁置下来,今儿微臣就用它做彩头了。”
“今儿你就别想赖账,游卿,你说说你是打算出点儿什么,我可告诉你,不能拿的少了,不然不是便宜了他这小气的?”
皇帝也笑了:“就你是个促狭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大业大,别说一点儿彩头,就是十个彩头你也拿的出来,今儿你难得出府,我若是不坑你一点儿,什么时候再找机会?”
凤朝歌和左相游廖凡倒是被惊了一下,只是这游廖凡惊讶过后只能赶忙行礼答应,凤朝歌便浅浅的扬了眉目:“陛下这话好没道理,怎的微臣一句话还没说就被您坑着出了血,微臣重病十年,府里还能有什么好东西?若是药材到不缺,难道您还想真把微臣吃穷了不成。”
不声不响的转了眼球,却还没有失了分寸,让人拿捏不到软出。
说完,他略有深意的眼神淡淡的扫过坐在另一边男宾席上的静远王,心中却暗自思量,这静远王倒是会教女儿,这凤宜泷这般性子倒是个厉害的。
皇帝呵呵一笑:“你这丫头,倒是牙尖嘴利,变着法儿的让朕出点血就是了,罢了今儿便如了你们的意,设一个彩头。不过,只有朕出血,显然不好,岂能便宜了你们这些人,今儿便由朕,宸王,游卿一起,你们比斗的前三便由我们三人一人出一个好东西赐给你们如何?”
凤宜泷躬身应声:“是,臣女是这样想的,若是单纯的比试,便没了念头,便是行酒令都会选出前几名得个彩头,如今这样的斗舞盛况,没了奖励岂不是无趣?”
皇帝微笑的道:“说来听听。”
袖姿公主不再说话,愤愤坐下,而另一边凤宜泷便站起来笑着:“陛下,柔嘉有一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他说完,便听得在场的无论真心与否皆来答应:“陛下说的是。”
阿黛当下浅浅一笑不再说话,皇帝适时的接话:“如此,也不失为一番趣事,便当做是无聊之日的助兴项目,不知各位贵女们可愿意前来一试。”
便是这会儿,北愿的大公主祁英英上来打圆场:“既然是修身养性,便没有多少计较了,不如便请各位贵女上场前来一试,权当是品评一番而已。”
这话说出来,袖姿公主是一点儿也辩驳不出来,一张娇媚的脸红了又青,青了又白!气的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他不习惯孩子总叫他“父亲”,孩子也许是受他的影响,不喜欢称他为“父亲”,总是殿下殿下的叫着。
她在说“父王”二字的时候,语速微快,轻轻的一带而过,凤朝歌微微回头看着娃娃微笑的脸,十年之久,昔日性子偏执自闭的娃娃常年受他的影响,在他面前性子跳脱,在这样贵重场合之下便沉静温婉,威慑力很高,倒是有些像了他。
阿黛道没有焦躁,而是微笑着道:“幼清常年养在深闺,自然是没有多少人认识,只不过若论皇室成员,幼清虽然为郡主之位,却也是皇室中人,毕竟…幼清的父王,身份贵重。”
她的呵斥果然让在座大臣都微微变了脸色,皇帝也有些不渝,凤朝歌的眼底则有一点儿冰冷流露,他本身就带有一种浓重的森冷压迫感,好似地狱的索命无常,如今放冷了气息,让上首的皇帝都忍不住冻了一下。
端看宸王走下神坛十年仍被尊崇的情况来看,你也该对幼清郡主客气一点儿吧……
能坐在皇帝下首的,并且刚刚一入殿门便被通传的…这天瑞也就宸王有此等尊荣了吧,跟着宸王坐在一起,自然是幼清郡主无疑。
宸王避府不出,各国使团不认识他倒是正常,而且阿黛也鲜少露面,自然也可以说不认识她,只是……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表情都有些微妙。
袖姿公主当即气红了脸,狠狠的睨着阿黛:“你又是什么人?大殿之上如何这般无礼,我同天瑞皇室的人说话,你又是哪里来的?!”
而这段话的深意便让西荷的人脸白了又青,阿黛这段话的根本意思就是,西荷人喜欢争强好胜,反而忽略了修身养性的本意,视为同舞娘一般用来作秀表演了。
有喜有忧啊。
大臣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略有深意的眼神,看来…幼清郡主基本上就可以确定是未来的太子妃了,这样一来……自家女儿……
她这话一出,殿中众人脸色便是精彩纷呈,天瑞的大臣们都是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刚刚皇帝被这公主堵了话,太子救场是出于孝义,而太子殿下尴尬的时候幼清郡主出来救场就是其他的……
太子眉心微折,阿黛微微一撇嘴巴,便笑着道:“不论舞艺或者琴棋书画皆为修身养性之道,重在修心,各国习惯同风俗所至在认识上皆有不同,然修身养性之本源最为重要,若是这般计较比试,便失了和气了。”
袖姿公主倒是不客气:“呵,太子殿下当我西荷的公主是你们天瑞德尔舞娘就能比的上的吗?若是让我来跳,便请你们天瑞最善舞艺的贵女出来,我们比斗一场。”
意思就是说,你连跳都没跳,便没有资格品评我天瑞的舞蹈好不好。
这话一出,倒是让皇帝微微一晒,竟然无言以对了,太子当下微笑:“袖姿公主若是认为我天瑞舞娘不好,到可以上场一试,让我等请教一下何为天人之姿。”
转眼,袖姿公主又冷笑道:“陛下何须如此看低舞艺,既然这低贱舞艺都学不好,那所谓的高雅琴棋书画又能多么好?”
这一番话说得登时让那西荷人涨红了脸,这不是摆明了说西荷的舞艺低贱,他们天瑞贵女不屑于此,自然无法比试舞艺。
皇帝当即微笑:“我道是谁,原来是西荷最善舞艺的公主,只是我天瑞的贵女们皆不善舞艺,若论琴棋书画,找她们同公主比试一番,到不乏为风雅趣事,可是这舞蹈……一干身份低贱的舞娘,怎能同公主金贵之躯相比较?”
皇帝这才看向西荷首座的使者,那西荷的使者立刻上前一步,对着皇帝躬身一礼:“启禀天瑞陛下,此乃我西荷袖姿公主,不仅美丽绝代,而且舞姿出众,是我西荷一等一的舞者。”
歌舞还在继续,众人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皇帝一挥手,歌舞骤停,所有的舞娘便都躬身退下去。
殿中一时寂静,向声源看去,才见一个女子端坐其中,生的柔弱俏媚,身姿摇曳,鹅蛋儿脸,琼鼻檀口,若不是如此刻薄恶毒的声音,只觉这是一个大美人儿。
一片欢声笑语,歌舞升平之中,只听得一声珠玉含脆的声音带嗤道:“难道天瑞便只有这些本事儿了吗?一点儿舞蹈竟然不如我西荷跳的好!”
皇帝转眼携着皇后而来,笑语岑岑的宣布开宴,舞娘便迅速上前来。
不过一会儿,凤朝歌面前便围拢一群人,只听各种溢美之词接踵而来,不过两三句便被他迅速打发干净,恢复一片清净。
说完,便在苏庆丰的引导下径直向自己的座位而去。
凤朝歌淡淡的道:“诸位平身,还请自便。”
寂静了一瞬,殿中所有的人都站起身对着凤朝歌参拜下去:“吾等参见宸王殿下,参见幼清郡主,殿下千岁,郡主千岁。”
而相比凤朝歌的简单,阿黛的衣饰则是干净却不失奢华,一身月白的对襟长儒,胸口一朵粉荷开的正艳,碧绿的枝干斜着向下,渐渐隐没,像是月华流水中伸出一只粉色荷花,别样的美丽,头发挽成一个双刀髻,系着一个粉色纱巾,刘海都被放了下来,一个月牙额坠在中央,简单清爽,却美丽华贵。
今天他一身黑色对襟长衫,宽松的袖子,略微垂地的袍裾,腰间系着黑色的腰带,勾勒出修长高挑的身材,脊背笔直,沉凝自成。只是衣服略微简单,只有在袍角襟口绣着一点暗纹,腰上没有佩戴任何饰物,一头柔软的长发也没有束起,只是用一个暗红的发带短短的系着表层一部分,剩下的则是垂落肩头直到腰际。
比起阿黛及笄那一日,今日凤朝歌略显清减,虽然依旧气势惊人,风华无双,但是却也看的出他有些憔悴,倒是一副重病初愈的模样。
十年未见,宸王……丝毫未变。
沉寂十年,不仅外国使团,就连瑞京上层贵族们也很难见到宸王的身影,彼时一身清冷,却身带蛊惑,恍若子夜的男人是多少女儿曾经的梦。
一时间满殿寂静,皆是向走进大殿的人看去。
说完,他便径直向前走进大殿,阿黛连忙跟上,一边侍候的苏庆丰一看连忙高声喝道:“宸王到!”
看阿黛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之后,凤朝歌便淡淡的道:“如此便进去吧,你只要知道宸王府的位置就明白自己该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