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液体滴落嘴唇……

这一刻，卡马尔满是血腥味的口腔里传来一丝丝甜意。

紧接着那股甜意仿佛添加了某种催化剂，瞬间沿着舌下的毛细血管爆开，带着某种精纯至极的生命气息涌入心脏、大脑。

濒死带来的黑视感悄然隐去……

本已不再转动的大脑重新恢复了缓慢的运转……

卡马尔躺在地上，眼球微微动了那么一下。

视野再度清晰，那个张淡淡看着自己的面孔，平静漠然的眸子里映出自己苍白满是血痕的脸颊……

卡马尔瞳孔一缩，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

——是那个手环没有设置支付密码的旅客！

他被狩猎者队伍盯上，不是早该死了么……

为何又出现在这里……

刚刚清醒片刻的几个思绪飞速消耗糖原，再度让他大脑一阵阵眩晕。

咳咳——

呕！

他喉咙里哇的涌出一股淤血。

然后他看到那个人将剩下半支透明的药剂倒在了自己的腹腔。

本已失去痛觉的腹部开始传来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吼……

疼痛产生大量的能量。

大脑运转速度再次加快。

他似乎也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虽然微弱，但终究是听到了。

卡马尔就这样被一支生物修复药剂，强行拉回到那将死不死的状态。

然后他想起了许多许多……

然后他的眼球猛地转动，再次看到远方那熊熊燃烧的烈火！

啊——

超越死亡的内疚、痛苦让他的喉咙里发出不死人声的嘶哑！

而蹲在他身前倒完最后一滴生物修复液的身影，则缓缓起身，迈步跨过卡马尔来到那棵树前……

小男孩身躯依旧干瘦，后脑嵌在树干上，刀柄深深没入他的心口。

那双曾经灵动的眸子，只是灰暗望着天空，两道血痕是他在这世间最后的眼泪。

……

李先然伸出右手轻轻插入尸体与树干之间。

将小阿贡的尸体轻缓的从倒插树干的军刀上取下……单手托在怀里。

他垂目望着这曾经用俚语亲切喊自己“大哥哥”的小男孩。

如今只剩下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双灰暗的眸子里，没有惊恐，没有畏惧，有的只是……

最纯粹的仇恨。

“是谁？”

李先然单手托着阿贡尸体，微微侧首，声音平静得如深山之中鸟雀不栖的寒潭。

卡马尔听清了。

他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他浑浊的眼睛里，这一刻溢满泪水。

他不管这个旅人到底是谁。

他不管这个旅人究竟来自哪里。

他甚至不去管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只知道，这个平静询问自己的男人，是他最后的、唯一的希望了！！

卡马尔张大嘴巴，毫不在意喉咙里涌出的黑血，激动的嘶哑声一点点挤出。

他甚至不在意自己骨折的手臂，而是一点点挪动胳膊。

手掌贴在迷彩服上一点点挪动，擦出一道深沉的血迹……

当手掌经过贯穿的刀口时，他的身躯甚至因为剧痛产生不受控制的痉挛。

他的手掌最终抚过扣子，插入内口袋。

然后……

李先然看到这个曾经的蓝眼睛守门人，从怀里颤颤巍巍拿出一包褶皱的香烟……

“求……你……”

“杀了他……”

“我求求你……”

“杀了他啊……”

这一刻，卡马尔用尽所有恢复的气力，不顾撕裂的气管、水肿的肺部……

他嘶吼着猛地挺起身子，然后重重摔倒在地。

只不过这一次，他捏着香烟的手掌死死朝着正南方……

……

“好。”

一道平静的声音自耳畔掠过。

卡马尔看着那俯身轻轻从自己手中取过香烟的身影……

泪流满面。

黑伞摇晃着落地，无声留在了原地，罩住了卡马尔。

天地间，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那道身影，漠然踏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