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得知了这件事,不过眼下听霍准提起,他还是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拊掌怒道,“荒唐,宋卿再怎么说都是从五品的朝廷命官,皇兄就算对他不满,私下与朕说一声便是,斩首还是罢官,朕都可寻个由头随你处置,可皇兄怎能私自将人斩杀!若朕是个昏君,治你个谋逆的罪名都不为过!”
“臣知罪!”霍准垂目陈情,“只是宋俊臣惯来凶狡贪暴,贪污受贿、赃物如山,深文周内、罗织构陷,酷刑拷打、冤魂塞路,今日在魏王府中,更是连有孕的弱质女子,都要严刑逼供,臣一怒之下才将他斩杀。”
顿了顿,又嗓音低哑的说道,“臣知陛下乃旷世明君,法度严明,如今大错已酿成,臣愿受一切惩治。”
陛下见霍准言辞恳切,将姿态放得极低,心中有些犹疑不定,前些日子的铁矿石一案让他对所有手握兵权的勋贵重臣都生出一份忌惮,尤其这位皇兄,毕竟当初他能继位不过是占了嫡子的名头,论起才能德行,根本比不上这位皇兄。
按理来说,他们也不应该有手足之情,可偏偏从幼时起,这位皇兄就一直保护他、为他分忧,甚至救过他的性命,在他登基后,更是舍得一身剐,朝中党争激烈,他便化作一柄刀,帮他肃清,边关不宁,他便披挂上阵,帮他固守边关。
想到这些,陛下的心不知不觉就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向霍准,将他扶了起来,握着他的手腕道,“皇兄为朕的江山社稷立下汗马功劳,朕怎会因为一个侍御史就治你的罪,回头便道是他先对你不恭敬,你才将他斩杀。”
说到此处,陛下眸光闪了下,询问道,“那个怀孕的女子可是皇兄你的那位红颜知己?”
霍准犹疑片刻,轻轻点了点头。不少羽林卫都见过裴若兰,瞒是瞒不住的,倒不如坦然的说出来。
确定了那女子的身份,陛下也猜出宋俊臣为何要对一个怀孕的柔弱女子用刑,只怕是揣测他的心意,以为他并不想让魏王有子嗣。
“皇兄的手有些凉,为免风寒入体,今夜便宿在乾元殿罢,就像小时候一样,我们抵足而眠。”
霍准听陛下这般提议,轻咳了一声,抽回手抵在唇边道,“臣病体孱弱,怕过了病气给陛下。”
陛下笑了笑,“是吗?朕还以为你是舍不得王府中的佳人。”
霍准没有解释。
陛下叫了当值的侍卫进来,吩咐道,“去准备一顶暖轿给魏王,务必要好好的将人送回魏王府。”
“是,陛下。”侍卫领命离开。
霍准又谢了一遍恩,才朝外走去。
陛下看着霍准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慢慢淡去,或许他应该仔细的考虑下,该如此妥善的安置这位皇兄。
回到王府后,已经是子时,进了寝房,杜林将霍准身上的披风解下,搭在木施上。
霍准忽然吩咐道,“明日午后,你去一趟裴家,将裴姑娘接回来。”
杜林脸上浮起一抹错愕,霍准却没有解释缘由。
霍准睡下后,杜林便退了出去。
霍准躺在床榻上,熟悉的枕席间少了一个人,显得异常的空旷。翻来覆去了不知多少次,他长叹了口气,忍不住祈祷,裴若兰没有骗他,毒真的不是她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