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所处的医院,是一个学校临时改的,当时参加武汉保卫战的国军有140多万人,集结了两大战区的所有作战部队,从我们到达随州这边开始,到我受伤住院,这边已经打了一个月时间,安徽河南江西湖北乱成一锅粥,大部分伤员都被送到这里救治,重伤的睡病房,轻伤的睡走廊。</P>
我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才被允许下床走走,这一个星期把我憋的够呛,吃喝拉撒全在床上,而且全程都是王彩凤来照顾,还要经常给我擦身体,我浑身上下让他看了一个遍,我当时可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呀,感觉脸都丢光了。</P>
王彩凤双手上的血迹像油漆一样,洗都洗不掉,指甲缝里的血迹都发黑了,这是长期接触伤员鲜血留下的。</P>
她扶着我出去透透气,其实以我的身体条件,根本不用扶,不过她扶我的时候,我感觉心里特别暖和,也就不拒绝了。</P>
你们不要说是什么爱情来了,我们那时候懂个屁的爱情,只不过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战友而已。</P>
不光教室改成了病房,整个操场上也满满都是帐篷,里面躺满了伤员,都没有下脚的空,院子里到处都晾晒着床单和绷带。</P>
到处都是哀嚎和呻吟的声音。</P>
还不断有卡车送来伤员,也不断有尸体被拉出去。</P>
王彩凤告诉我,这样的医院在武汉最少有十处。</P>
当时我就知道,这仗打的有多惨。</P>
又没过几天,我和张宣武团长就被医院赶出去了,这里要接纳更多的重伤员,我们这些没有性命之忧的伤员就要被转移到别的地方去养伤,那地方都算不上是医院,不过就是普通的民房区。</P>
这一片民房住着上千名轻伤员,每天管两顿饭,还会发一些药片,他们说这是消炎的药,都是从国外买来的,很贵的。</P>
我感觉自己没啥事,就偷偷的把这些药藏起来了。想着以后有什么头疼脑热的也能派上用场。</P>
我前胸的伤口已经结疤了,后面的伤口面积比前面大得多,一大块皮肉像被炸开了一样,缝了好几十针。子弹打进人身体里面的时候,前面是一个小孔,后面是一个大窟窿。子弹出膛的时候是转圈的,如果碰到要害内脏,把内脏直接就搅碎了。</P>
鬼子的步枪子弹又尖又长,这种子弹的好处就是打得远打得准,我也要感谢它,这种子弹穿透性比较强,给身体留下的创伤面积比较小,一般不会留在身体内,只要不是打中要害,我们活命的机会就大一些。</P>
可不是说不会死,只是活命的机会大一点。子弹可不是蚊子,咬一口只是一个红疙瘩,那可是吃人肉的!</P>
我们一间房子那躺了十几个伤员,里面臭哄哄的,还特别吵。</P>
一个河南籍的光头兵扯着大嗓门炫耀:你们知道磨山战役的时候,是谁先冲到鬼子阵地里去的吗? 是我们!当时我是敢死队员,冲在第一个,我干掉了十几个鬼子,也是第一个冲上北岸的!</P>
我听着就想笑,你说你吹牛逼也不看看谁在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