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田氏代齐(2 / 2)

大阳记之谶璞 征铭 1620 字 9个月前

阚相缓缓道:“吾欲尽灭田氏嫡族,由豹代田氏宗,如何?”

田豹大惊:“田氏之中,不服从者不过数人,何必连累无辜?”

“恒若先下手,君上可有胜算——嗯?”

“田——田恒大夫必不敢作乱。”

“不敢?恒会与汝商议否?即便不敢,长此以往,大齐之主可还是姜氏?”见田豹低头不语,阚相的话语转而温和了许多,“豹啊,你我共事多年,我了解你的忠心,你的正直,田氏一族没人比你更适合。”阚相抬手,打断了豹的回应,“我明白,田氏余众并无野心,他们不过是相信田恒能够维护他们的利益。可是,田氏获益必然要以君上受损为代价吗?当然不是。与其为百亩之田的分配互不相让,何不拓荒千亩,利益均沾呢?况且君上乃太公望之后,田氏先祖又是何人?岂能以下犯上!君上可曾辜负过田氏?田恒又是如何做的!豹啊,小宗就永远不能成为大宗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你的父亲,为你的后人想啊。”

“大——大人,此事关系重大,请容我三思。”

“豹啊,不要让我失望啊。你且退下,来日再议。”

田豹出府后不知所措,他不清楚丞相所言虚实,更不清楚拒绝之后自己是否危险。他不敢回家,亦没有主意,他如乞人一般游荡,时不时地回头偷瞄。

“难道君上早有安排?田恒收买人心已久,齐人皆向田氏,丞相如何尽灭田氏嫡族?还有,自己才疏学浅,如何担当得起田氏宗主?”“丞相会不会只是试探我?哎呀,我刚刚应先答应下来的。不,我如此忠心,他为何还会怀疑我?是不是有恶人挑拨?不,不,应该不是试探,如此大事,一旦说出口,可就收不回去了。这件事,恐怕只有君上丞相,还有我,三人知。大人是完全信任我的。我不想辜负大人,可是——”

田豹想过向田氏报信,“毕竟是自家族人,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灭族?即便不是田氏,我也不愿因我一时之念而使众人丧命啊。丞相啊丞相,您果真要如此吗?倘若果真如此,您与田恒谁更近乎禽兽呢?”田豹没有说出口,他双手攥紧,猛地挥了下拳头。

朝左相府疾走了不远,田豹又停了下来,“以左相为人,我若泄密,丞相必然死期将至,府中人等必受连累。他们之中没一个是恶人,而且都很和善。陵,曾在我窘迫之时帮过大忙,泓,他煮的粥最美味,还有五儿,多好的孩子,日后说不定会成为下一位鲍子。”

田豹转过身,刚要迈腿,身子却不听使唤,“自己平日一向忠心,可如今形势非比寻常,手里握着的,可是数十、数百、甚至上千人命呀!不,那我就可以舍弃陵、泓、五儿吗?不,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要害他们。倘若——不,不,不能提前透露,丞相定会发现。唉,我该当如何啊。丞相啊丞相,为何如此折磨我。”田豹越想越着急,他恨不能马上带着妻儿离开临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想着想着,忽听一阵仓啷啷金属落地,他马上躲进墙角探头望,却什么也没发现。“罢了。”田豹咬咬牙,心一横,大步奔向左相府。

仅仅过了数日,田恒率众发起叛乱,仓皇出逃的阚止丧命。六月,齐简公被杀,田恒另立其弟鳌为齐侯,史称齐平公。田恒唯恐受到诸侯围攻,遂将此前齐国攻占的,原本属于鲁、卫的土地全部归还,向西同韩、赵、魏结盟,向南交好越国。同时,对内论功行赏,亲近民众,齐国很快恢复了安定。

对田豹而言,这两年多的时间可算得上艰难。白天通常不敢露面,倘若不得已非要出门,田豹必定带上全部家丁。可是,那几位哪里习过武艺,瘦瘦巴巴,松松垮垮,不过壮胆而已。入了夜,仗着府邸空屋多,田豹和交清必时不时地换屋而眠。不仅换,而且是毫无规律地换,不能按着顺序来,更不能有固定的间隔。更要命的是,那田豹还是个认床的主,时常翻来覆去睡不了,交清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据她后来回忆,田豹那段时间脾气大得很,动不动就拿仆人撒气。为了躲他,自己只得常带女儿去往同馆,可是呢,又不敢离家太久,怕他胡思乱想。

大阳三六〇年,田豹度日如年,对于诸侯各国,却有着非凡意义。

这一年,田氏终于从一个逃难的孩子,成长为足以左右国政的参天大树,稍有摇摆,便会飞沙走石;这一年,吴王夫差为自己的急于事功付出了代价,失去了心爱的宗子,守着残破的国都,等待越国的宰割;这一年,子西率军救郑,引发白公胜之乱,平乱过后,楚惠王整顿政局,挥师北进;这一年,晋定公以强弩之末,维护着传统霸主的权威;这一年,范氏、中行氏覆灭,晋国六卿变为四卿;这一年,秦悼公在雍筑城,遥望中原腹地;这一年,孔子作《春秋》,绝笔于麒麟;这一年,孟孙氏第九代宗主仲孙何忌过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