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儿二十二岁入北洋水师学堂,为全家之骄傲。谁知甲午一役,北洋覆没,壮志未酬,吾儿殉国。惜哉!痛哉!此生之大不幸,交氏之大不幸,大阳之大不幸!
自此,老父誓与洋人不共戴天,吾亦将西洋着作付之一炬。
光绪己亥(一九〇〇)年四月,首领曹福田率静海、盐山、庆云、南皮等地义和团“乾”字团数千人进城,在吕祖堂设总坛口。“如不信,仔细观,鬼子眼球俱发蓝。天无雨,地焦干,全是教堂止住天”父亲日夜为团民及清兵医伤,名躁一时,获赠团民集合所用之海螺。
四年后,偶遇刘铁云,弃医从商,与其筹建精盐公司,见证大作连载,又随其重议自来水、电车、电灯等实业,惜均未成。
丁未(一九〇七)年,捐出大半积蓄,资助张伯苓创立南开中学堂。此后,参加县议事会议员初选,依靠父子两代积攒的人情和声望,成为议员。
古老中国,迎来了新生契机,世人皆呼,“中国立宪矣,转弱为强,萌芽于此”。余亦以为此生之重生,摩拳擦掌,燃尽残烛。自治之始,颇具成效,监督政务、推行市政、完善公益、改良自治,广大士民如沐春风,以致清廷下旨,“天津试办自治粗具规模,本省士民渴望已久,亟应谋及全省,一律成立。”
可惜,历史留给清廷的时间太过短暂,一意孤行的皇族亦没有认清严峻的形势。三年之后,清廷以新政自救,许下立宪之愿,举国所盼,终毁于皇族内阁。
“……当兹新旧代谢之际,宜有南北统一之方,即由袁世凯以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与民军协商统一办法,总期人民安堵,海宇乂安,仍合满、汉、蒙、回、藏五族完全领土,为一大中华民国,……”大阳二七五二年腊月二十五,这是一个值得永远铭记的日子,是可以与三代禅让相媲美的伟大事件。然而,当人们将大清门命名为“中华门”,并费力地将牌匾翻转时,不承想那背面竟刻着“大明门”,人们只得重新制作一块新牌匾。但愿,这是最后一次吧。
古稀之年,家父仙逝,决意返回老宅,修订家史。
这处溪流边的村寨,已不知为哪位先人所修,它见证了王朝兴衰更替,见证了部族盛衰沉浮,也见证了我的无知,苦恼,执着与无可奈何。如今,寨内杂草丛生,碎砖散落一地,唯有那棵老树依旧嵌在墙中,用尽最后一点气力,伸直了手臂,守护着门楼上的“福禄寿”。
如今,充当拐杖的这把朽弓也该入土了,它背负了太多的误解与猜疑。就让这一切都结束吧,一个新的时代应该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