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历史进入了深水区(1 / 2)

其实,早在杨修被李素派遣出使河北之前,远在幽州前线的袁绍,就收到过一封来自关中朝廷的诏书。

时间,大约是杨修启程前七八天,也就是六月底送达的。再算上从弘农到蓟县、路途所需的时间,这份诏书其实是六月初发出的。

毫无疑问,这份诏书,是李素觐见皇帝刘协之后、告诉了刘协“如何坚持殿兴有福论为官方意识形态,对如今的大汉朝最好”,刘协根据李素教他的指导精神,配合身边文臣司徒赵温等人的谋划,炮制出了一份安抚袁绍的文件。

……

六月二十六日,蓟县,原幽州牧府衙内。

这天,袁绍原本正在跟麾下幕僚们,商议对公孙瓒最后盘踞的易京楼的围攻方略。

想看看有没有必要调整战术,从强攻切换回以少量兵力持久围困、甚至示弱诱敌引诱公孙瓒从坚固的要塞里钻出来。

诸位看官或许会好奇:不是早在193年年底的诸侯势力图上,就几乎看不到公孙瓒了么?原来这人还活着?

确实,公孙瓒还活着,之所以在势力图上不容易看见,主要是因为最近八个月来,公孙瓒只剩下了“易京楼”这一座纯军事要塞,其他有经济价值的大城市全部都丢了。

易这个地方,在易水北岸,也就是幽州和冀州州界的幽州一侧,大致在后世的雄安和津门之间。南边有河有沼泽地

而公孙瓒最后的据点之所以会沦落到这么一个只有军事价值的小要塞,也是因为他背后的蓟县、右北平,早在193年秋天的袁绍讨伐攻势中,就纷纷因为怀念刘虞,主动倒戈投降了袁绍。所以公孙瓒其实是腹背受敌,被袁绍和降将包围了。

而历史上公孙瓒一开始因为平张举张纯之乱被封为蓟侯,后来李傕当权初期杀了刘虞被改封易侯,所以易是公孙瓒个人的侯爵封地,这才没人在叛乱潮中投袁绍,让公孙瓒得以固守。

这一世,公孙瓒在平张纯的过程中,军功就已经被师弟刘备分走了一小半,所以从头到尾都没当过蓟侯,反而是刘虞当过蓟侯。公孙瓒倒是省了移封的事儿,他是在李傕执政期间,第一次被封县侯时就直接拿的易侯。

就这么一个纯军事要塞,公孙瓒守了八个月,袁绍还没能围下来,也并不奇怪,历史上公孙瓒可是前后守了两年呢。

易京楼能守,一方面是要塞设施确实坚固——长安雒阳和郿坞的城墙,也不过是“高厚七丈”。而易京楼的土城,周围的四个角楼的土堆就有六丈高,中央的主台,光是底下的实心夯土底座就有十丈高!这是比董卓的郿坞城墙还高出三丈!

郿坞之类的城堡还需要四面开城门,而公孙瓒压根儿就没打算让易京楼每一面都有门,整个要塞就留一道朝南对着易水的门,而且还不是木门,破天荒地在华夏战史上第一次用了全铁铸造的城门。

易京楼南面有易水,所以不用再挖沟了,另外三面公孙瓒直接挖了十道壕沟,加起来宽度几乎与床子弩的最大射程相当。这么恐怖的坚固程度,袁绍想强攻当然很难啃了。

不过众所周知,军事要塞光靠坚固也不能保证久守,还需要后勤物资保障。但这方面公孙瓒的准备工作显然也不必董卓差——董卓在郿坞屯粮够“董卓族人、八百美女及守军兵士二十年食用”,公孙瓒则是直接在易京楼底下的囷、窖里“屯粮三百万石”。

按照一个士兵在高强度战斗状态下,二十天吃一石,三百万石可不得够两万人吃上九年了。所以靠吃是肯定熬不到公孙瓒饿死的那一天的。

而公孙瓒之所以敢于死守,一方面也是怀了类似于董卓“大事不成,在楼内安享晚年”的消沉打算。另一方面,也是在等待“天下有变”。

公孙瓒亲口说过:“当今四方虎争,无有能坐吾城下相守经年者明矣,袁本初其若我何!”

说人话,他就是觉得袁绍自己也未必能一直强势那么多年,要是其他军阀来攻打削弱袁绍,他就有希望逃得活路。

历史上,公孙瓒的这番期望还真就奏效过,一度导致袁绍举棋不定。比如原本195年麹义就首攻易京楼不利,还损失了一些兵力,然后被袁绍调走了,直到197年才回来下死力强攻两年拿下易京楼。

而如今,因为关中朝廷的局势发生了骤变,皇帝居然从被贼臣挟持的状态,恢复了自由身。这就导致袁绍和其他军阀都没法再用“皇帝说的话都是代表了挟天子的奸臣的意思,所以不用奉诏乱命”的借口,来无视天子的意图、按照自己所欲随意攻伐其他汉臣的州郡土地。

袁绍这种犹豫的人,再次动了“究竟是继续围困公孙瓒维持现状,还是全力猛攻”的犹豫不决之心。

就在这种情况下,他先接见了皇帝的使者、太仆张义。

……

“该如何面对这个天子呢,我当初可是拥立过燕王为君的,皇帝不会还记着这个仇,或许现在不发作,要是真让他重新稳住了天下,过两年成年了,再来跟我清算吧……”

接见张义之前,袁绍内心如是这般忧心忡忡。

他是真心巴不得刘协在刘备攻打长安的时候死掉,不管李傕动手还是刘备动手,都好。

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挟天子以令诸侯”了,立刻尊奉一直跟他关系非常好,视他如兄的嗣燕王刘和为皇帝。刘和的血统和他先父刘虞的威望无与伦比,又是袁绍从一介无权文职扶持起来的。刘和当了皇帝,天下还不是他袁绍一个人说了算?

而张义在见到袁绍之前,虽然谈不上忧心忡忡,但心中也是颇有悲愤。

张义也算是个忠于朝廷的耿介之人了,虽然他主张与民休息,反对李素激进抗灾赈灾的经济政策,从大司农被平调为太仆。那也只是他读儒家经典读傻了书,不懂经济规律,人品还是可以的。

所以他的悲愤,并不是担心自己出使后被袁绍杀害,而是怕袁绍继续不尊奉朝廷,自己的使命无法完成——前些年,袁绍杀过胡毋班和赵歧等好几位刘协派去的使者,分别是刘协被董卓和李傕控制期间派的,理由都是“这些人是挟天子的贼臣派来散播乱命的”。

而且袁绍也没亲自动手,都是在半路上,假装自己不知情,借河内太守王匡等地方郡守,让这些使者没走到袁绍的直辖领地之前,就动手杀了。

说人话,那就像刘焉对张鲁的使用方法一样,让边缘太守们扮演截杀汉使的黑脸。

这次的情况哪怕不一样了,皇帝是直接控制在董承、段煨等并无恶名的将领手上,旁边还有刘备、朱儁两家遥遥呼应保护皇帝,名义上没有任何人表露出挟天子的恶意。但张义依然没有让袁绍听命的把握。

双方狐疑之中,张义让随从持着天子给的旌节,气度雍容地走上幕府大堂。

袁绍也起身,摆出接受天子诏命的礼貌姿态,拱手而不拜,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