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随风而落,伴着溪水缓缓流淌。
一尾游鱼追逐着那片落叶,顺流而下,去往远方。
岸边溪石上,一名头戴斗笠的青衣剑客,目送落叶与游鱼远去。
林间风吹叶摩擦,声音沙沙。
距离溪水不远的地方,有道袍青年与驼背老者,坐在火堆前烤鱼。
旁边一头毛色乌亮的驴子,嘴里微微咀嚼不停,不时抬头望向烤鱼的那位驼背老者,眼神极为警惕,似是随时准备逃跑。
捏着杆子烤鱼的青年道士转头往溪边看了一眼,努努嘴,“这都一天了,他一直看着那条溪,咋回事?以前可没这毛病啊。”
驼背老者闻了闻手中烤鱼的味道,觉得没熟,又伸进火里,同时眼睛朝那边瞥了一眼,叹气道:“心湖不净,当洗之。用儒家的说法,这叫洗心。”
青年道士收回目光,想了想,说道:“碧水宫前杀了人的缘故?不能够吧,当年这家伙杀了人之后,可是躺在地上对天狂笑,猛的很。”
驼背老者望着坐在湖边宛如石雕的青衣剑客,眼神微微闪烁。
他回答道:“杀人只是因,杀无辜之人太多所引起的杀,才是心湖里最大的恶念。”
碧水宫前的那场大战后,他们便来到此处歇息,但中途自己家少爷始终一言不发,坐在溪石上,浑剑气波动如沸水。
方圆三丈之内,剑意之凌冽,时不时就会切下一片树叶,就连他们两人手中正在烤的鱼,也都是被剑气所杀。
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一天。
刚刚溪水里那条鱼能安稳的游过,足以说明心湖里的恶念正逐渐受到控制,至于有没有洗清,那就只有少爷他自己知道。
青年道士听完驼背老者解释,沉默的搓了搓下巴。
儒家洗心,道家拂尘。
此二者皆通一理,只为使道心更为纯粹。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心中有结,只能靠他自己什么时候做到念头通达,便算是解开心结。
旁人多说无益。
蓦然,青年道士耸了耸鼻子,看着驼背老者,说了两个字。
“糊了。”
驼背老者被说话声打断沉思,微微一愣。
青年道士收回手中烤鱼杆,轻轻嗅了一下烤鱼香气,一脸满足。
驼背老者这才恍然惊醒。
他立即收回手中杆子,却只见杆头的那条肥美大鱼,已经烧成了焦炭。
青年道士却眼珠子一转,啥也没说。
然后毫不掩饰对手中这条被烤的色泽金黄,香味四溢烤鱼的满意,也不怕烫,绅手撕下一块鱼慢悠悠的塞进嘴里,然后美滋滋的轻轻咀嚼,还边做摇头赞叹状。
驼背老者突然很想将手中烧焦的烤鱼拍在那张脸上。
大家都姓元,至于这样埋汰人?
驼背老者忽然瞅了驴子一眼,将手中烤鱼的杆子直接扔进火堆里,然后咂嘴道:“都说驴最是鲜美,元小子,这鱼老夫都吃了上千年,实在吃腻了,要不今天换换口味?”
一听这话,本就躲在青年道士后方的黑驴浑一抖,四蹄一弹,猛地向后退出数丈,驴脸上满是惊恐。
对于作为主子的青年道士,它可以丝毫不惧,甚至都能破口大骂,但对这个驼背老者,它打心眼里感到恐惧。
即有大妖对小妖的压制,也有碧水湖上那场恐怖厮杀的惊恐,更有龙龟此类上等物种对下等物种的压胜之势。
种种加起来,使得黑驴恨不得有多远跑多远。
此时之所以还在这里,全都是灵兽的忠心,以及青年道士庇护。而现在驼背老者说这样的话,只有玄妙境的小道士能不能护住自己?
青年道士了嘴,笑道:“元老头,涡阳国有句老话,所谓天上龙,地上驴。你一头龙龟也是属龙,这质想必更为鲜美,您老就不从大腿上刮下几斤,让道爷尝尝鲜?”
驼背老者低头瞅了自己大腿一眼,然后抬头咧嘴一笑。
“年纪太大,酸,不太好吃,既然不能吃天上,那就吃地上,还是吃驴最好。”
驼背老者笑呵呵的说道。
青年道士立即笑道:“驴子太小,嫩,不太够味,越老越有嚼头,还是吃龙过瘾。”
接连被怼了几次,驼背老者也来劲了,发出一阵大笑。
接着,就在这张笑脸下,苍老的面皮骤然拉扯,脖颈迅速伸长,直接越过火堆,将一颗硕大狰狞的龙头,就顶在青年道士面前。
“老夫敢刮,你小子敢吃吗?!”
厚重的说话声,从裂开的的龙口里传来。
青年道士神色极为淡定,再次从手中烤鱼上撕下一块,边嚼便说道:“有何不敢!”
胆量这种东西,他元镇从来都不缺。
否则也不会明知碧水宫人多势众,依旧敢孤一人去替人找场子。
一人一龙就这样四目相对。
颇有争锋相对,互不相让的架势。
良久后。
元镇忽然说道:“元老头,你是不是太大方了些,我只想吃点龙,您老却想给我吃烤龙头,会不会太补?”
驼背老者头颅骤然化形成龙头,直接伸到元镇面前,子却依旧坐在原地,而龙头的下方,正是那一堆篝火,熊熊燃烧。
其景,正就是在以火烤龙头的样子。
然而任由这火焰炙烤许久,龙头下的鳞片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因为火焰炙烤的原因,反倒散发着幽冷的光泽。
狰狞头颅上,龙目眼睑一翻,“你小子懂个,人年纪大畏冷,多烤点火暖和的紧。”
元镇笑道:“就您老这副尊容,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