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谈心说人和稀泥(1 / 2)

云归 寸尺 1679 字 9个月前

回到山巅的别院。

宁白峰看着满眼的残垣断壁,有些唏嘘不已。

院内的灵花异草早已残破不堪,地面上颇有灵气的鹅卵石全都崩成碎末,高大的血珊瑚假山崩毁的只剩基座,凉亭石桌更是只余残骸。

尤其是静室墙壁上的那一道刀痕,简直令人触目惊心。

宁白峰站在静室外,透过裂痕,看见薛长卫靠墙而坐,神情呆滞,脸上似有泪痕。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曾经来到这方天下的时候,宁白峰在老乞丐的窝棚里躺了半年,几度想死。

对于此刻薛长卫的心情,宁白峰感同身受。

宁白峰缓缓在裂缝前坐了下来,背对着薛长卫,声音清晰的穿了进去,“趁吴河前辈和佟山儒他们还没回来,我给你讲点我自己的事吧,这些过往经历,我只给一个人讲过,另一个算是旁听,你要是听了不高兴,觉得烦,就当我是自言自语好了。”

屋内没有任何声音传来,既不同意也未反对。

宁白峰将游方杖横在膝前,看着寸思在身边飞舞跳动,轻声说道:“我来自一个很偏远的山村,远到我都不知道在哪里,但我依旧很怀念那个地方。我家世代都是村子里的铁匠,帮着各家各户敲打农具,若是不出意外,我也会继承我爹的衣钵,做村子里唯一的铁匠,继续敲打农具为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要与人搏命。”

屋内传来一声咳嗽。

回头望去,只见薛长卫放下手中小巧酒壶,剧烈的咳嗽一阵。

宁白峰嗅着飘来的酒香,耸了一下鼻子,回过身继续说道:“小时候不懂事那会儿,每天只知道在村子里和那些同龄人疯闹玩耍,上山下水采果子打野仗,村子里别的不多,就是果树多,各种各样的果树,漫山遍野都是,但唯独就是种不出粮食,所以从小我们就以果子为食,只有在名为过年的节日里,能喝上一碗米粥,感觉那就是最幸福的时候,尽管如此,我还是很喜欢那个名叫云宁村的地方,因为那里有我最好的玩伴,有我从小就定了娃娃亲的隔壁三叔家闺女,有我既讨厌又敬重的老村正,更有那疼我如宝的父母。”

静室的屋门吱呀一声打开。

薛长卫走出来,坐到宁白峰身边,将酒壶递到他面前,轻声道:“既然那么喜欢那里,为何还要离开”

宁白峰接过酒壶,狠狠的喝了一口,“为何要离开如果情非得已,谁又愿意背井离乡”

薛长卫听到这句话,接过酒壶,同样狠狠喝了一大口,似要将这句话里的苦,连酒一起喝下去。

宁白峰呼出一口气,苦涩道:“一夕之间,毁天灭地一般的力量席卷了整个村子,所有的一切就像画一样,被人撕成粉碎,而唯一活下来的我,却每天躺在地上,只想等死后来,有个凄苦半生,连自己都吃不饱的老乞丐,为了让我活下去,不得不拼命去乞讨,去找吃的,自己却不舍得吃哪怕一小口。一个比我还小,从小就在乞丐窝里长大的孩子,每天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讲些自认为有趣的事,哪怕一件事都讲了很多遍,依旧乐此不疲,只是为了让我不孤单寂寞,更是不想让我睡去,因为她只知道一睡就永远都不会醒来,甚至有一次,那个孩子好不容易乞讨到一个脏兮兮的馒头,回来时被即将成精

的野狗差点咬断脖子,也要护住那个馒头,只是为了送回来给我填饱肚子。”

宁白峰轻声道:“那样两个连自己都朝不保夕的可怜人,竭尽自己的全力,为了让我活下去。直到有一天,出去讨食的老乞丐很晚都没有回来,我和那个孩子在城外的河里找到了他,打那以后,我就不敢轻易寻死,因为身边还有个曾经为了让我活下去,差点搭上性命的人,我若是死了,他们也就没法活下去了。”

宁白峰说到这里,狠狠的摸了一把脸,手上满是泪水,却依旧笑容灿烂,“随着一天天的挣扎求存,我慢慢想通了。一个人活下来,不单单只是为了自己而活,更是为了那些为你付出一切的人而活着,哪怕是哪些为了已经死去的亲人,就更应该活着,而且要活的更好活着才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薛长卫看着远方,听着这些芝麻绿豆般的琐碎小事,并没有觉得心烦,相反还有些平静。

他从一出生开始就是锦衣玉食,从来都不会为了一口吃食而活着,每天想着怎样过得更愉快,只因他的家太大,见多了那些勾心斗角,深深的感到厌恶,这才躲上螺舟。

但是无论如何,那里依旧是他的家,有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更有生养他的父母。

薛长卫慢慢的喝着酒,虽然没有说话,但晦暗的眼神却逐渐清明起来。

宁白峰说完这些,心里觉得敞亮了很多,伸手过去接过酒壶,准备美美的喝一口。

薛长卫却将手一收,仰头一阵豪饮,然后将酒壶一把砸碎在地上,吐着酒气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去寻死,也不用委婉的告诉我,哪怕是为了薛家还存活下来的人,也要好好活下去,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还是感谢你,陪我说了这么多的真心话,只是为了缓解我心中的痛苦。从我躲上螺舟的那一天起,薛家的结局或许就已经注定,家都不和,如何能传承有序。这一次的劫难,未尝不是一个契机,我会让薛家在我手里重新发扬光大,更胜往昔”

宁白峰看着渗进土壤里的酒水,嘴角扯了扯,觉得有些可惜。

心想你是没事了,我还想喝一口啊。

薛长卫突然站起身,指着远处说道:“有人来了。”

宁白峰顺着指向看去,只见两道身影自海上御空而来,落在残破不堪的院子里。

白衣女子一落地,赤色长剑就掠回背后的竹筒里。

旁边的儒士风采依旧,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衣角处有轻微的破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