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跟你说。”他拍拍罐子提醒道,“里面的药材都是我从昆仑十万大山里搜寻来的,熬好仅此一罐。这灵气四溢的药,你可别给她多用,涂薄薄一层即可。”
“知道了,知道了。”千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看到主子满身是血,毫无生息的模样,她还是慌了,“就算是锻体,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揍啊?”
莫言瞪了她一眼:“不往死里揍,怎么置死地而后生?再说了,这些年她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这就是她命定的劫数。”
“你别胡说八道,什么命定的劫数?我们公主才不信呢,她的命由她自己掌控。”吼了莫言一嗓子,千月顿时觉得浑身舒泰,没那么压抑了。
莫言倒也不生气,闻言只是苦笑了一下,喃喃道:“她的命当然要由她自己掌控,不然,我费这个劲干什么?”
周九如人虽昏迷着,但对外界并没有完生丧失知觉,一入池子,身体对疼痛的感知就瞬间放大了。
池中热气腾腾的药雾,萦绕着她,源源不断地涌向她的身体,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都好像在吸食,通过血液的流通,再分布到全身经络。
以前药浴,是怕她经脉萎缩瘫在床上。
大长老那时强灌真气,莫言以针灸引导真气冲击她淤堵的经脉,那种撕裂般的疼痛,霸道之极。
为了能成为一个正常行走的人,她忍了常人不能忍的痛,也觉得这世间不会再有什么比这个更痛了。
但眼下,已经不能用痛不欲生来形容了。
药雾涌入经络,开始奇痒难忍,像是蚂蚁在一点一点啃食身体,从表皮慢慢进入骨髓,接着就如万千钢针猛的扎入心窝,疼痛迅速蔓延全身。
以前的药浴针灸,最多两个时辰,醒来后的前半个月恢复期,才是最艰难的。
但跟现在这种钻入骨头缝里,无止境的撕扯吞噬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人不能动,身体的每一寸疼痛,却又如此的清晰无比,这才是真正的难熬。
要是能开口说话,周九如一定先将莫言的祖宗八辈问候一遍。
千月进来时,看见卫斯年脸背着汤池的方向,坐在屏风后面紧紧地握住他那把木剑。
没想到这位,出宫回王府过了个小年夜,再回来竟是长大了,懂得避嫌了。
卫二公子人奇怪,用的剑也奇怪。
自从他被言官弹劾,持剑在内宫中行走,背在他身上的那把长柄木剑,就变成了寸余长的小短剑。
穿箭袖衣,小短剑就当挂件一样系在腰间垂下,换上宽袖大袍,就放入袖中。
焦躁不安时,他就会把小短剑拿在手中不停地翻转。
……
……
五个时辰后,周九如终于可以躺在铺的松松软软的榻上。
千碧和千柔打理她的头发,千月净了手,用银匙将白瓷罐的药膏挑了出来,除了周九如的脸,全身都给涂抹了一遍,再用宽大的袍子裹严实。
卫斯年从屏风后绕过来,近前仔细打量榻上躺着的女孩,见她面色苍白,五官狰狞。
便忍不住在她脸上,怜惜地抚了抚,“以前泡药浴,你痛的时候还能大喊大叫,就算最后人事不醒,也比现在好。现在一直都能感知到,却什么也做不了。”
说着,又将她蹙起的眉心也抚平,“真不知这一夜,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想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很简单啊。”莫言摇着扇子走进来,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他指着千碧和千柔,对卫斯年道:“把你们当初锻体泡药浴的痛苦,放大百倍千倍就是她现在所承受的。”
“这么痛苦为什么不封闭她的感知?”千碧不明地问道。以莫神医的医术,只要他想做,没什么是做不到的。
莫言倾身,翻了翻周九如的眼皮,又用真气探她的脉息。“昨晚,我已经用药封住了她的先天灵力,若再封她全部的感知,那她跟死人有何区别?”
“不过,这个时辰药效应该过了。”他收了真气用手搭脉,立刻惊喜道:“赶紧的去弄点好吃的来,疯丫头正在用先天灵力给自己疗伤,马上就要醒来了。”
耳边总有声音‘嗡嗡’个不停,周九如甩了甩头,屏气凝神,引木灵入体。身体的疼痛终于平缓,涂抹的黑药膏,也层层破碎,整个人就像要破壳而出。
但是好累啊,她想好好睡一觉。
“唉,别睡了。”莫言推了推她,“疯丫头,你要抓紧时间修复经脉,晚上还要接着挨打呢。”
“莫老怪,你就不能盼着点我好?”周九如睁开眼,睨着他,“谁挨打还不一定呢。”
“好。”莫言抚掌,“这话有我的风范。”说罢,便呵欠连天,这心神一松,瞌睡就来了。他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叨叨,“照顾好她,不然,这个年我们就别想好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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