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宗苦笑了下,按上额头,闭上眼缓了缓气,又道:“父亲生活放荡奢靡,母亲善良谨慎,她与父亲水火不相溶,却还要在孩子们面前装出一副相敬如宾的模样,我看着就累。
族中兄弟,人人羡慕我命好,身为长房长孙,一生下来就拥有别人奋斗一辈子,也得不到的爵位荣耀。”
裴清宗一惯温和明亮的眼睛,此时却蒙上了一层阴霾,“可我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这些。
父亲纵火焚书,毁了裴氏几百年的荣光,我身为裴氏宗子,于公于私都不能为他求情。
毕竟他杀的是我的亲舅舅,是我母亲的亲人。”
周九如没想到裴清宗会对她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移步打量着这满园盛放的各色梅花,不由叹了叹:这世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完美,谪仙的背后都是人性的丑陋。
“崔老夫人宁肯自绝,也不让你求情。”她问裴清宗:“是不是想着待她走了,就叫督国公上折子恳求,与你父亲一起扶棺回乡。”
“待到了凉州,以督国公裴氏宗主的地位,自有办法在族老手中保下你父亲的性命。”
裴清宗点头,旋即又躬身施礼道:“公主,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祖母死了,求您救救她。”
还真是聪明,不直接求她救他父亲,只说救祖母。
周九如默然片刻,说道:“你父亲几次三番想要我的命,父皇没杀他不是怕你们裴家。只不过天下初定,百姓刚刚安定下来,父皇他不想引起不必要的内耗。
但若真要放了你父亲,以后朝臣有样学样,都效仿你父亲,不把朝纲放在眼里。结党营私,勾结外人刺杀皇族,敢问世子,到时又该如何收场?”
裴清宗怔忡垂首,自从在猎场见识了这位公主的能力,他就知道她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果然,她眼里的格局跟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不同,她想的不是能不能放人的问题,而是放人之后,如何维护朝纲,整顿官员风纪。
裴清宗抬头,望她半晌道:“有什么要求,公主尽管说。”
周九如道:“那就要问你自己,在你的心里,祖母和父亲哪个更重要。”
“什么意思?”裴清宗凝眉道。
“意思很简单,我可以向父皇求情,放你父亲回来,也可以保住你祖母的性命。”
周九如转着手里的梅枝,继续与他道:“但你父亲害了那么多人?特别是那些无辜枉死的孩童,如果就这么算了。
父债子偿,你不怕将来遭报应?”
见他沉脸,周九如不慌不忙地又道:“敢问世子,瑶光院芳华阁里的那些人,现在都还好吧?”
裴清宗心乱如麻,但还是应了她的话:“实在不知道处理,原本想等过了年,就把他们送到城外的庄子上。”
“那就好。”周九如道:“我还有个条件,我想借你身边的那位阵法师一用。”
裴清宗闻言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丫头,一会说放了他父亲会乱了朝纲,一会又说放了他父亲,怕他们遭报应。
这回又提条件了。
不过,既然提了条件,那就是真的答应放人了,他问道:“公主借阿金做什么?若公主需要帮忙,我可以借些人手给公主用。包括青十一,圣上不计前嫌放了他,他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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