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昨日,女儿又因其大秦公主的身份而遭扶桑人行刺,这令她更加地愤怒与内疚。这笔帐,她非但不能清算,还要安抚凡事都有主意又不肯吃半点亏的女儿。
周九如依偎在孟皇后的怀里,像似随意地问了一句:“我不在宫里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宫外的?是清宁宫的小三还是长信宫的小四?是不小心泄露的还是故意的?”
“什么小三小四,乱七八糟的。”孟皇后怨怪地拍打了她两下。低声说道,“端阳节的前一日,长信宫兰妃的娘家嫂子,兴宁侯世子夫人裴珂进宫探亲,照例来坤宁宫问安。她在偏殿等候时,你宫里的主事柳青,谴跟前伺候的小丫头草儿送来绣制好的五毒衣。
草儿那丫头年龄小,又不懂避讳。回话时声音又脆又亮,‘这五毒衣,请皇后娘娘过目,要是满意,柳青姐姐就即刻差人送往行宫。’偏偏又那么巧,回完话从我宫里出去,又在园子里遇到了世子夫人的婢女,两人还闲聊了几句。”
周九如想了下,好像端阳节的前一天傍晚,宫里是送了两车过节的东西到西山行宫,有两套银纹绣百蝶度花的裙衫和一件明黄的五毒衣,还有十几个五毒香囊,都是柳青特意做给她的。
柳青绣活精细,做起来的衣物,配色和花纹,丝毫不逊于尚工局的司制,周九如的衣物都是她在打理,大部分是她亲手做的。
“这裴珂不亏是崔老夫人跟前长大的,裴家女儿的聪明伶俐劲儿全都让她给占了。”周九如嬉笑道,“那裴二的脑子跟她比哪像是一个爹生的。”
孟皇后听了,一阵无语。
看样子,太初宫里没有掌事的女官和教养嬷嬷还是不行,眼看着女儿一天天大起来,马上就要到了议亲的年龄,这说话方面依旧是口无遮拦。
萧夫人好歹也曾是北齐公主,虽说王朝并立时,公主也不是什么稀罕人物,还没有世家大族的嫡女尊贵。
但如今不同了,萧夫人所生的长子乃裴氏宗子,又是督国公爵位的继承人。尽管裴烨与她貌合神离,却丝毫不影响她在一众外命妇当中的地位。
周九如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兀自在那说道:“裴家的手伸得可真长啊,就是不知这裴珂是有心还是无心?这次我遇刺,倒让叔外祖家沾了一身腥。”
“我倒不怕他们对我下暗手,就是担心他们狗急跳墙,对阿兄出手。父皇对裴烨这个出身大秦第一门阀的伪君子,实在是太过纵容了些。”
孟皇后肃声问她:“你可懂‘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意思?”
周九如绷着稚嫩的小脸,点点头。
“那不就得了,干吗还要怪你父皇。”
“你向来直来直去,快意恩仇惯了。”孟皇后道,“以为天子与门阀的争斗,就跟市井小民与乡野村夫似的,大家有了矛盾,叉腰骂上一通,或者叫上一众亲朋好友再打上一架,论个输赢!”
“倘若真的闹得下不了台,还有族长和乡间里正主持公道。”
她捏了捏周九如不带半丝血色的小脸,语气有些严肃地说道,“行刺当朝公主这种事情,朝廷一旦有了决断,动则,便是抄家灭族,几百上千人的性命,转眼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