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棠尖锐的声音,犹如利刃,撕开了沉默的布帛,整个聚义堂也猛地轰动起来。
并不意外。
饶是在座之人,在江湖中都算身份不凡的大人物,可仍旧被季平安做下的事,惊的无法维持冷静。
报信者苦笑一声,硬着头皮道:
“的确如此。若是各位不信,可差人去打听,如今这件事恐怕已传的镇子里人尽皆知了。”
江小棠愣在原地,怔怔无法言语,心中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或者是单纯的好奇。
此外,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报信者口中描述的人物形象,有些“耳熟”,仿佛在哪里见过。
盟主江槐同样怔神,素来镇定自若的神态,有了短暂失神。
这个结果,实在出乎了他的预料。
“那位公子……是何身份?”他询问道。
后者回答道:
“禀盟主,弟子急着回来报信,未能探访明白。只知道此人与余杭裴氏一名族人一同来此,身旁还有一名年轻女伴,听说其与陈宗师相识不久……另外,其最后拔剑斩杀了一名破九大境界,疑似破一、或破二小境界的天地会成员,实力可见一斑,只是其剑术有些陌生,看不出来路。”
这样么……江槐陷入沉思。
堂内一名武林盟高层说道:
“盟主,若真年纪轻轻,能有这等修为与眼力,身后必有名师,可却籍籍无名,恐怕要么是做了易容。要么,便是江湖中某些隐世势力的传人了。”
“是了,”另一人也凝重道:
“此番出言帮助陈庆生,绝非意气用事,只怕是另有目的。或许,其赶来的真正意图,便是扶持旧武,打压新武。”
一群人开启头脑风暴,脑补季平安的来历。
每个人说的都极有道理,可越猜,却偏离真相越远。
并非愚蠢,实在是季平安的误导性太强。
在武学上这般深厚的造诣,又是这个年纪,基本不可能是大宗门的天骄。
更不会有人猜到,季平安欣然踏入漩涡,帮助陈庆生,根本没有任何“利益诉求”,只是单纯地还给“龙虎天师”的一个人情罢了。
“诸位所言极有道理,”江槐沉吟片刻,抬手止住议论,说道:
“但此人既未公开身份,便是不愿如此……这样吧,给各大派的丹药依旧送去,同时差人暗中查探此人身份,至于我……”
他本想说,自己出面亲自去见一见季平安,但略一思忖,又觉不妥。
旧武新武胜负虽分,但矛盾并未结束。
他身为盟主,一举一动都会被人解读。
可若那公子的确身份不凡,他这个“东道主”全然不理,也不合适。
忽然,他看向旁边的江小棠,试探道:
“妹子,要不请你走一趟?探探此人的深浅?”
江小棠一脸不悦,对被指使颇为不满,但她终归知晓轻重,且心中无比好奇,便也勉为其难点了点头道:
“也好。”
……
镇内。
药王派的小院中,穿着灰扑扑袍子,手握一根捣药杵一下下捣药的老医师正在忙碌。
忽然听到急促脚步声,院门被推开,年轻的短发弟子激动地跑了进来,喊道:
“师父!师父!陈宗师胜了!”
老医师并不意外,仍旧低着头,说道:
“丹药送去没有?”
弟子挠了挠头,说道:
“我给忘了,不过已经有人给了,我虽然没看到丹丸,但嗅到了丹香,恐怕比咱们的药好多了,大概也用不上。”
比老子的药还好?
自负的老医师听到这句话,一下抬起头来,dna动了,皱眉道:
“难道是江盟主送的?”
武林盟掌握大量财富,有好东西不意外。
年轻弟子摇头:
“不是,是一个年轻公子……”
接着,他兴奋地将整件事描述了一番,听得老医师愣在原地,久久无言。
最后才放下药碗,捋着胡子感慨道:
“这风云一起,江湖中某些隐藏的势力终于露出水面了啊。”
“师父?”弟子迷惑,眼神中满是清澈和愚蠢。
当代“药王”摇了摇头,说道:
“去买点酒菜回来,然后闭门谢客,若无意外今晚新武和旧武的人必会上门,咱们一概不见。”
“哦哦。”
弟子懵懂地点头,不知道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
“什么?一名年轻公子出言指点,逆转了局势?”
茶楼内。
身姿高挑,姿容不俗的听雪楼主听完经过,不禁怔然,美眸撑大,显示出内心的震动。
梳着高马尾,快人快语的红缨女侠猛点头,叽叽喳喳道:
“就是呢,最后还有人要出手杀他,结果好家伙,那个公子只是一把剑、收剑,快的只有一抹光,一个破九大境界的人就没了。”
她一脸惊恐,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听雪楼主沉沉吐气,眼含忧虑:
“这次会盟果然不平静,正式议程还未开始就状况频出,传令弟子们都收敛安分些,若有新武、旧武的人求见,一概拒绝。”
说完,她凭栏望向一楼大堂,只见大群江湖客也都在激动议论,向没有前往围观,或在后头看不清的人讲述所见的一切。
气氛热烈,嘈杂。
没人注意到,在客栈的角落,一处不起眼的木柱旁边。
一名穿着麻布长袍,手边放着一杆写着“看相”二字的幌子的在年轻相师若有所思地听着议论。
“这般厉害……该不是某个‘老朋友’吧。”
年轻相师心中嘀咕,想要起身去探访,但犹豫了下,还是压下冲动。
这个时候,那边的目光太多,自己这个“死而复生”者,还是低调些才好。
“苟且可耻但有用!”
他想起大周国师当年笑呵呵说过的这句话,不禁觉得实在精辟。
忽然,他心中若有所觉,端起桌上酒盅低头看去。
双眸深处闪烁微光,继而神色微变,只见那酒盅内,酒液反射出的脸庞上,萦绕着一丝淡淡的黑气,那是不详的气息。
凶兆。
他手指轻点,蘸着酒液抹在双眼上,抬眸望向茶楼中众人,只见不少人头顶都有淡淡黑气萦绕,宛若阴云盖顶。
“呜呼哀哉!”
年轻相师一哆嗦,人麻了。
很想大声问一句,我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
……
客栈房间内。
季平安靠坐在窗边,隔着关闭的窗板,可以听到外头的喧闹声。
从演武场回来后,他谢绝了龙虎山的邀请,自顾自回到客栈休息。
而不出预料,随着消息开始扩散,越来越多的江湖人闻讯而来,堵在他居住的客栈外,盘亘不去。
“咣当!”
房门被推开,女侠打扮,一头细密汗珠的圣女气咻咻地走了进来,看到季平安在休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扬起雪白下颌,叉腰指责:
“你瞧你干的好事。”
季平安笑问:“怎么了?”
“你还问咋了,”俞渔瞪眼睛:
“你打开窗子看看,整个客栈都被人围堵的水泄不通,都是来看你的,说这里住了个高人什么的。虽然你的确说过,咱们此行可以高调一些,但这样是不是有点过了。”
她面露苦恼,小眉毛纠结在一起:
“这帮人吵的我都睡不着了。”
季平安笑道:“你少在我这诉苦,想睡觉布置个静音法诀不就行了。”
俞渔腮帮子鼓起,娇气的直哼哼,其实也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在吐槽。
此外,她其实没好意思承认的是:
经过这一遭,她对季平安都有些小崇拜了。
虽然神都大赏的时候,就知道他很懂武道,但没想到这样懂。
“先生,大事不好了!”
忽然,裴钱也走进房间,苦着脸:
“好多门派都递上拜帖,想要见您。”
与纯粹看热闹的江湖人不同,镇子里大大小小,一大堆门派目的更明确。
想要与来历神秘的季平安结识,攀上关系。
季平安好笑地翻了翻那一摞拜帖,发现大多是一些中小门派,说道:
“这帮人倒是胆子大,也不怕得罪新武。”
顿了顿,他将拜帖丢在桌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