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楼属于“中立”阵营,目前尚未倒向任何一方,但身为楼主,前者也极关注这次事件。
下午的时候,栖霞镇外喧声骤大,一个消息风一般卷过整个镇子:
新武四派到了!
与预想的一般,四个门派果然是一同到来的,目的明确,而在其进入镇子后,一股山雨欲来的气氛便陡然浓郁起来。
吃饭的时候,那些江湖人们都在热烈议论,讨论输赢,不过舆论上对旧武都持悲观态度。
季平安没有参与讨论,对这些不感兴趣,魏华阳同样如此。
于是每次吃饭时,相比于热烈议论的其他江湖客,两个人就显得多少有些格格不入。
晚上的时候,陆青来了一趟,说双方已经下了帖子,明日将会在镇子中央比武,邀请他前往观看,季平安欣然同意。
……
第三日清晨,季平安洗漱完毕,就给俞渔和裴钱敲开门:
“走了,去看热闹。”
二人显得很兴奋,前者是这两日将小镇逛了一圈,觉得无趣,所以单纯凑热闹。
至于裴三公子则更多是身为“江湖人”,亲眼目睹这一场大事的激动。
“回去后,我能吹一年!”裴钱圆脸上满是迫不及待。
季平安无奈地看了两人一眼,迈步往外走。
走出房门时,恰好看到同一层另外一扇门打开,是戴着斗笠,穿着红裙的魏华阳。
二人隔着空气彼此对视了下,季平安微微颔首,魏华阳板着脸,“哼”了一声,一个潇洒利落的转身走了。
“先生,这人到底谁啊,感觉生人勿近一样。”裴钱纳闷。
季平安摇了摇头,叮嘱道:
“少关心别人的事。”
说话间,三人出了客栈,径直朝着栖霞镇中央的一个宽敞的原型大广场走去。
这里被设计成一个类似演武场的地方,周围种植一圈梧桐树,天空中一缕缕云絮飘动,在地上投下大片阴影。
季平安抵达时,发现周围已是密密麻麻的江湖人,只是都默契地将中央区域让开。
而“新旧”两派的武夫,则泾渭分明地分列于两侧,季平安目光一扫,说道:
“武林盟主没到?”
他看到了穿武林盟装束的江家弟子,但没有看到江小棠,自然也没见到符合盟主气质的姜槐。
喧嚣声中,裴钱低声说道:
“不只是武林盟,包括听雪楼、越女派等等中立大门派,以及一些知名的人物,都没有过来,只派了部分弟子过来观摩。”
俞渔裙摆飘荡,顿觉没趣:
“为什么?”
季平安想了想,说道:
“可能是表示不插手的意思吧,中立派的掌门人物若在场,一旦双方激斗到威胁生死的程度,别人不说,姜槐做为盟主就必须出手调停。
而一群人默契不在场,那么就算打死人,双方也都无话可说。其他的势力,或多或少与双方都有些交情,若是在场,帮那边都不合适。”
俞渔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季平安随口就分析的头头是道,她嘀咕道:
“真的假的啊……”
这时候,喧嚣声忽然小了,以龙虎山为首的旧派队伍中,陈庆生走了出来。
他一身白色练功服,纤尘不染,沟壑纵横的脸上一片冷漠,与平素笑呵呵的形象迥异。
略显佝偻的身影拔的笔直,分明身材并不魁梧,可当他迈步走出场中,偌大的栖霞镇却都安静了下来。
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势升起。
今日,他不是在破庙中讲武的老前辈,也不是在客栈里忆往昔的江湖旧人,而是堪称“末法时代”里,江湖中的一代宗师。
“我辈武者,不喜繁文缛节,人既已齐,就开始吧。”陈庆生淡淡说道。
话落,对面阵营中四大门派的掌门人却没开口,倒是一名年轻的散人突然跳了出来。
其肤色深棕,头发随意披洒,身材格外魁梧,手中提着一口豹头环刀。
仔细看去,可以发现他肌肉呈现灰白色,双眸泛着浅红色,仿佛要择人而噬。
笑嘻嘻道:
“晚辈破七境界,敬仰陈宗师已久,今日盛会更是百年难得一遇,只怕稍后各位前辈交手,再无机会,想先讨教几招,请陈宗师指点如何?”
话落,在场不少江湖人脸色微变,低声议论起来。
有人更面露愤慨,怒视新武四派。
“这人生的好丑,好像恶鬼一般。”裴钱吓了一跳,顿时怂了半边。
俞渔抱着胳膊,瞥了一眼,嘁了一声,说道:
“根据本……姑娘收集的情报,这人应该是修炼了一些不大成熟的‘新武术法’,才变成这样。应该与天残派,或者地狱门有关……听说有的新武可以快速增长修为,估计这就是一个,空有破七,但未必比得上真正的破七。”
圣女功课还是做的很足的。
“不过,这时候跳出来干嘛,想踩着那老头扬名么。”俞渔嘀咕。
季平安负手而立,淡淡道:
“应该是枚弃子,陈庆生毕竟太久没出手了,新武那边大概也想试探下,所以许诺了某些条件,让这个无门无派的愣头青出马……呵,这番话说的也漂亮,一副晚辈请求指点的架势,陈庆生若是顾忌宗师颜面,就不会下死手。”
说话间,已经有江湖人怒斥:
“今日乃两方门主比武,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挑衅陈老宗师?”
“就是。”
“哪里来的破七,我怎么没听过。”
“好生丑陋。”
顿时,不少旧派的江湖人怒骂,中立派的武夫有的皱眉,有的看戏。
那魁梧散人也不在意,只盯着比自己矮了一大截的陈庆生,笑道:
“莫不是陈宗师怕在身上浪费气力?无法……”
他说了一半,就被陈庆生淡淡打断:
“废什么话,想打就来。”
前者愣了下,继而意识到被蔑视了,心中大怒,粗壮的双腿狠狠踏地,脚下地砖“咔嚓”一声,崩开蛛网般的裂纹。
深棕色的身躯肌肉隆起,双目赤红,黑发狂舞,身体拉出一道残影,手中的豹头环刀呼啸劈出!
速度极快!
声势骇人!
看到这一幕,不少江湖人屏息凝神,面露担忧。
要知道,破七武夫放在任何地方,也都是高手了,何况这人修行“新武”,不只是纯粹的武力,更有术法加持,令人色变。
“陈宗师毕竟年老体衰,气血不比当年,何况多年已未出手……纵使是坐井境界,可面对这等凶人,恐怕也……”
正当类似念头浮现于许多人心头的时候。
陈庆生却只是站立于原地,随意地隔空递出了一记拳头,朝他猛扑的魁梧散人胸膛瞬间凹陷,后背的衣服上猛地凸起一个清晰的拳印!
“噗!”
青年散人喷出一口鲜血,如同被一杆标枪戳中,身体如流星般朝后飞出,“咚”的一声撞击在广场一侧的墙壁上。
古铜色的身躯浮现细密的紫红色裂痕,如同被打碎的瓷器,那是一根根暴凸而出的血管,如狰狞蚯蚓般。
下一刻,他全身血管同时爆裂,沦为一个血人,体内传出一阵清脆的骨裂声,破麻袋般软倒,化为一滩肉泥,生机断绝。
静!
整个演武场都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只有梧桐树的叶片飘落。
陈庆生白衣飘飘,缓缓收回拳头,脸上没有半点烟火气,神色淡漠地看向新武四派区域,淡淡道:
“现在,可满意否?”
无人说话。
人群里的项家兄妹眼珠子都掉出来了,裴钱也张大了嘴。
戴着斗笠,手扶剑柄的魏华阳稍微提前了一丝精神,轻轻点了点头,似是觉得还不错。
抱着胳膊,一脸不屑的俞渔愣了下,稍稍收起了轻视的心思。
她默默估测了下,不动用保命底牌的前提下,自己若去接这一拳,大概也是个重伤的下场。
“不要小瞧江湖人,武夫途径的上限并不比道门弱。”季平安负手而立,淡淡地说。
仿佛对眼前的一幕毫不意外。
“哗——”
这时候,周围才传出一阵喧哗声,不少人都变了脸色,不只是因为陈庆生展现出的,压倒的实力。
更因为,他竟真的杀人了,毫不留手,干脆利落。
这让许多以为他会在意名声,不愿落个“欺压后辈”恶名的人大为吃惊。
只有一些江湖老人露出笑容:
“莫非真有人以为,江湖上的宗师是靠品德优劣封的?都是以武犯禁的武夫,又不是高僧、老夫子,陈宗师当年纵横江湖的时候,也是杀出来的威名,只是退隐了一些年,许多人就已经忘记了。”
另外一些人则挑了挑眉,意识到这恐怕就是旧派今日的态度:
一步不退。
“庆生,你这般多少有些过了。”
忽然,对面人群散开,一名头发花白,闲散富家翁打扮的老人走了出来,一双锐利的眸子盯了过来。
有人低呼:
“是丁焕前辈,江湖宿老,名望极高的老一辈强者。他不是给武林盟邀请来的么,怎么跑到新武那边了?”
人群中,季平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名为“丁焕”的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小丁……终究还是忘记了自己的训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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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