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仿佛听到了他的声音。
在坐所有人手旁茶桌上的册子,同时震动,散发出淡淡金光。
“更新了!”
徐修容眼疾手快,第一个抓起,翻到榜单页面:
国教圣子——剑气林
槐院秦乐游——浮石阵
国教圣女——浮石阵
御兽宗赵元吉——浮石阵
……
榜单从上至下,按照进度排列,处于同一关卡的,则以破关速度排序。
其排序与比武的成绩略有些近似,不意外,毕竟越往前,其实彼此间的差距越大。
而实力越强的,往往选择以修为硬闯关卡,而差些的,要么因各种因素耽搁了进度,要么思考破关方法,也消耗时间。
只是再往后看,排名开始比较杂乱。
但整体上,仍以道门与槐院占优,御兽宗与墨林紧随其后。
钦天监……不出预料地排名最靠后。
最强战力的洛淮竹,为了多带一些同门过关,所以也放慢了速度,被拖累。
看到这一幕,虽有心理准备,可五名监侯仍旧有些失落。
“咦,怎么没瞧见季司辰?”说话的是鹿国公,这位殿前重臣同样在翻看榜单:
“不会是没记录上吧。”
他表达出合理怀疑。
毕竟以其展现出的头脑、手腕,以及养气巅峰的实力,就算冲不到前头,但四五十名总该有。
“咦,的确没有啊。”
“按理说,道经不会呈现出错啊。”
其余人也诧异起来,只有女监侯低着头,纤纤玉手一个劲翻动,不信邪一般,不断朝后翻,美眸焦急地寻找着那个名字,这个过程中,她的一颗心逐步下沉。
而当翻到最后一页时,并清楚看到季平安时,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旋即,便是近乎失声地说:
“不可能!”
众人刷地看过来。素来沉稳威严的李国风瞥见后,同样瞳孔一缩,眉头紧皱:
“他在搞什么?还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没人觉得,以季平安的能力会连第一关都走不出。
所以,第一反应是有问题。
“这……”陈道陵也怔住了,眉头颦成八字,道:
“按理说,不该如此啊……”
他的确知道部分关卡的情况,但也是开始前,临时被辛瑶光告知的,并不全面,这会迎着五名监侯质疑的视线,难以解释。
“能不能将画面调到他的位置?”徐修容猛抬头,定定地看向老道士。
陈道陵苦笑:“这是道境自行运转,除非掌教出手。徐监侯莫要担心,所剩时间还多,许是季司辰有事耽搁了。”
可这个解释,他自己都不信。
五名监侯无奈,只好压下焦躁,安慰自己或许别有内情。
可与楼内的一群人不同,外界却掀起轩然大波。
……
当浑河上方,那光影中倏然浮现一道硕大的金榜时,瞬间吸引了所有百姓的注意力。
“放榜了!放榜了!”
红缨激动地说,用手拽着身旁高挑女子的香肩:
“啧,那圣子虽然人品低劣,行事古怪,但实力的确强啊,不过也有后头那帮人对峙住了的关系……”
听雪楼主气质沉稳,目光却也紧盯着榜单一页页翻动,寻找着自己熟悉的名字。
耳畔,则浮现出一些百姓疑惑的声音:
“怎么没看到季司辰?”
“是啊,这都翻了好几页了。”
作为本届参与者中,在京中百姓里名气最大的一个,自然不乏关注。
直到翻到后头,终于显示出季平安的名字,以及处于“林中屋”的字样时,原本乱糟糟议论的人群,突然诡异地安静了下。
人们足足愣了数息,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片哗然。
“季司辰怎么排的这样靠后?”
“写错了吧,不可能还没从第一个地方出来啊。”
“我莫非眼花了?”
百姓们大为不解。
而与之对应的,则是一部分江湖武夫,在最初的错愕后,突然大声笑了起来。
虽然他们也觉得其中有古怪,不正常,但这重要么?
甭管因为什么意外,反正是落后的这般大,如何还不趁机宣扬一番?
“我说什么来着?这就叫原形毕露,在擂台上能打,与真正丢进大山里,截然不同。”
“方才谁与我争辩来着?看到没有?养气魁首又如何,空有名头,这一下就露馅了。”
“依我看,他能夺魁首本就古怪,没准了买通了人送上去的,否则怎么一进这道境,连一群没名气的江湖人都比不过?六个时辰都没动地方,乌龟爬也出去了吧?或者是睡着了?”
江湖人们本就缺乏素质,若非顾虑到有钦天监的星官在附近,话说得还会更难听。
大群百姓们想反驳,却很无力。
大多数人并不懂修行,也看不出里头的古怪和不对劲。
只单纯地看到排名,就真觉得季平安露馅了,不禁大失所望,有种偶像塌房的感觉,瞬间化为小黑子。
“公子……莫非遭遇了敌人?”黄贺愣了,做出最合理的猜测。
“这帮人怎么这样?明明一看就知道不对劲了,怎么就当真了?”
沐夭夭听着人群中,一些民众信以为真,觉得季平安徒有虚名的议论声,少女整个人气炸了,若非心有顾忌,都想冲上去与那帮人理论。
“不必理会,这帮人完全不懂,再等等吧,时间还早呢,等他解决完麻烦,榜单排名升起来,那些质疑即荡然无存了。”
中年司历比较沉稳,说道。
在场的星官们虽心中焦虑,但也只能继续等待。
所有人都觉得,季平安只是耽搁了,下一次榜单更新,就会升上来。
然而令他们难以理解的是,当第二次榜单更新时,季平安仍旧停留在原点。
第三次更新,仍旧在原点,且这一次更新后,除了他之外,其余人最差的也破了第一关,季平安荣获垫底。
第四次更新,还是如此。
第五次……
第六次……
从起初,还有很多人期待,到后来,就连最支持他的木院弟子们也都麻木了,脸色灰暗,再没有半点信心。
而与之对应的,则是浓郁的不解。
按照规则,若是人死在里头,名字会从榜单消除,所以可以确定,季平安并没有性命危险。
若是重伤了,这么长的时间,也足够他提出“退出”,返回外界。
所以,他这种诡异的状态,愈发令人难以理解,甚至于,连沐夭夭都开始怀疑:
“大师兄不会真的睡着了吧……”
可谁能一觉睡两天?
浑河畔,随着道境内时间流逝,光影变幻,时间也越来越晚。
人群开始流动起来,一些人离开河边回家去,一些人则再赶过来。
而随着流动的人越来越多,关于季平安榜单最末的消息,也开始朝整个神都传递。
等到夜幕降临,雨停了,浑河畔点起一盏盏灯,许多来观摩的百姓也都提着灯笼,天空中的光影反而愈发清晰。
内部的时间,也到了第三天,榜单上,各大派的天才们陆续都抵达了最后的镇妖关。
只是越往后,难度的确更大,以至于饶是猪突猛进的圣子,也被卡在了这道门前。
……
夜色下,一名名披甲侍卫将灯笼挂满了观景台,楼阁内的一群人神色各异。
“他还在原点,”再一次放榜后,李国风展开册子看了眼,声音沙哑地说:
“就算他现在开始出发,恐怕也来不及了。”
这话是说给徐修容的。
女监侯沉默着,执拗地攥着那本册子,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闻言抬起头,望了眼黑夜中的光幕,低声说道:
“伱们忘了吗,他不是第一次上演奇迹。”
其余四人苦笑,没再说什么。
他们何尝不怀有期待?
可如今的情况是,前面那些关卡,最快的圣子也要走上一天半,季平安再特殊,也实在难以追赶。
相较下,四人如今更希望快些到时见,届时未进入小镇的人会被送出,才好确定季平安的情况。
他们已不想着获胜,只期翼季平安不要出意外就心满意足。
徐修容见四人模样,咬了咬丰润的唇瓣,小刷子般的睫毛眨动,抬头望着天空中徐徐散去的金榜。
还只剩下最后三个时辰了。
你到底怎么了?
……
道境内。
参与者们已经在这片原始森林中生存了接近三天。
每个人携带的干粮都已消耗殆尽,虽然也可在林中寻找果子充饥,但随着被一次次打击,冲关失败,大多数人都已无力再闯。
一些人开始主动退出,提前离场,还有一些人,仍旧不服输地坚守着。
只是那一重重关隘,仿佛拦江的钢铁闸门,将绝大多数人都清晰地划分开。
“三公子,不要再试了。”
某处弱水河畔,名叫铁砂的汉子坐在一块石头上,身边放着行李,徒劳地朝再次被河水冲回岸上的裴钱劝道。
顿了顿,他说道:“若是您实在想过去,我可以帮你……”
“不!”
岸边,脸蛋圆润,有些喜庆的裴钱整个人颇为憔悴,浑身湿透,落汤鸡一般,却坚定地拒绝,眼神充满了不甘与不屈地盯着这条河。
用宝剑拄着身体站起来,抬手怒指河面:
“本公子初入江湖,岂能被这区区一条小河难住?!”
这三天来,裴钱的心情堪称大起大落。
起初兴冲冲地,冲破了第一个关卡,还自觉天下无敌,那些危险如砍瓜切菜就予以解决。
妄想着之后的关卡也差不多,他裴公子要剑出神都,名扬天下。
结果这美梦从一个猛地掉进弱水里开始,就成了噩梦……这几天,他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
堪称百折不挠。
铁砂身为护卫与之汇合后,看他实在凄惨,想要帮他强渡——
以铁砂的修为,虽然有些费劲,但战力全开的话,将公子丢过去还是有把握的。
但裴钱坚决不愿:
“你可知道,这里的一切都呈现在神都千万百姓面前?你要公子我被你丢过去,岂非要成天下人笑柄?”
铁砂心说:
其实也未必有人认识您……
这时候,二人身上的册子震动,再一次放榜。
铁砂翻开看了眼,忽然说道:
“那个季平安还在原点,奇哉怪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意外。”
裴钱一听,顿时平衡了。
他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有比武魁首排在他后头,似乎的确心里好受一些了。
以后回家,二姐若是问起,自己就说排在比武魁首前头……
“唉,可惜了,如此说来,我与这季平安,也该是英雄惜英雄才对。”裴钱感慨道:
“本公子初入江湖,位列潜龙榜,却虎落平阳,那季平安也是的……比我还惨些,等稍后结束被丢出去,不知如何面对神都百姓?”
铁砂这次没吐槽,正所谓站得越高,摔得越惨,别管因为什么,那位季司辰这次恐怕真的要名声扫地。
“国师曾云,百姓最喜造神,亦最喜毁神。他此前被捧的多高,稍后便要被骂的多低,如此说来,还不如最早时候,便不要来参加。”铁砂叹道。
主仆二人坐在弱水河边,头顶是熹微的晨光。
东方一轮太阳升起半扇,山峰中雾气飘散,是与外界的黑夜迥异的景象。
最后的三个时辰,大多数人已经丧失了动力,或躺或坐,倒在一重重关卡前。
有点像是做不出大题,也懒得检查,又不想交卷,死活撑到考试结束的考生心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森林中忽然传来脚步声。
铁砂第一个机敏地扭过头去,同时按住刀柄:
这个时候,身后几乎没有修行者了,所以可能出现的只有山里的动物。
裴钱也扭头看了过去,然后主仆二人脸色开始发生变化,因为林中那稀薄的晨雾中,缓缓走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穿着绣墨绿色星图官袍,神态气质平静宁和的年轻人。
他的眼睛很亮,如同璨璨的朝阳,他的衣衫很干净,只在下摆沾染了一些晨露,仿佛直至今日,才第一次走入森林。
他的腰间悬着一柄剑、以及一只水囊、身后背着一个竹篓,手中握着一根绳,绳子末端捆缚着一捆纤细的竹子。
季平安走出密林,看向弱水旁一脸懵逼的主仆,笑了笑,道:
“你们好。”
裴钱与铁砂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因为他们满脑子都是疑惑,好一阵,还是裴钱率先道:
“你是……那个季司辰?”
他虽没见过,但从官袍,以及从后头走出来这两点,足以判断。
季平安略显惊讶,笑道:
“是啊,这前头就是弱水吧。”
许是这一幕太古怪,裴钱引以为傲的社交能力一时卡壳,只能木木地点头,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谢谢。”季平安笑着致谢,然后径直朝弱水走去。
铁砂这时候才一个激灵回神,忙道:
“季司辰,小心,这弱水难渡的很,任何东西途径上方,都会沉……”
他一句话没说完,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季平安走到河边,从那一捆竹子中取了一只,随手丢在河面上,那碧绿的竹竿竟漂浮起来,他轻轻一跃,双脚踩在竹子上,掌心朝后推出一道掌风。
继而,便踏着脚下的竹,轻巧地划破朝阳映照下,泛起金鳞般的湖面,如江湖传闻中的“一苇渡江”般,眨眼功夫,抵达了对岸。
!!!
裴钱与铁砂目瞪口呆,同时揉了揉眼睛,仿佛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事情。
一阵清风拂过,丢在地上的书册“哗啦啦”翻卷,榜单上一个名字悄然开始挪移。
钦天监季平安——弱水河南岸
……
ps:错字先更后改,这个章节标题其实是这章和下一章的内容的总标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