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公子……禾公子……
宴会厅内,金碧辉煌。当高明镜悍然跳出,冷不丁砸出这句质问,在场所有人都懵了下。
耳畔回荡“禾公子”三个字,面面相觑。
显然对这个不久前,曾在半日内一人横扫墨林三座擂台,力挽狂澜,为朝廷延续体面的名字并不陌生。
可在这个场合里,从高明镜这名“苦主”口中吐出,仍难免令人诧异。
而听这位大画师的意思,似乎笃定禾公子的真实身份,便是这名钦天监的司辰?
这个玩笑多少有些不好笑了。
可问题在于,以高明镜的身份、地位,会毫无证据地做出这种指控吗?
霎时间,许多道目光霍然投向钦天监方向,似乎想要寻求答案。
却发现以李国风为首的监侯们同样惊疑不定,显得困惑又惊愕。
“高师……”谦谦君子打扮的屈楚臣失声,困惑地看向自家师长。
他很确定两者模样、身材、嗓音都有区别。
他身旁,小胖子柯桥抿着嘴唇,死死盯着大殿中央,立在华贵地毯之上,处于众人视线焦点的人影。
呼吸略显急促,眼前两道身影试图重叠。
开什么玩笑……圣女俞渔愣了下,奇怪地看向高明镜,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虽然季平安的确有些小手段,但怎么也与名震神都的神秘人扯不上关系,唯一相近的地方大概是年纪……
可若全无干系,高明镜为何这样说?
揣着无限的疑惑,少女忍不住看向场中央的男女。
她的视线先看向了季平安,惊讶发现,面对着高明镜的灼灼的目光,少年脸上神色依旧淡然。
等等,你为什么这般平静?
不该是瞠目结舌,困惑不解什么的吗?
少女心脏漏跳了一拍,白瓷般小脸上在浮现出狐疑与一丝丝忐忑不安,她又求助般看向师尊。
却见:
身披羽衣大氅,头顶莲花玉冠,手捧拂尘,气质出尘的绝色女掌教脸上并无任何诧异的情绪。
反而是饶有兴趣地看向季平安,仿佛在期待他如何回应。
俞渔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以她对师尊的了解,又如何品不出滋味来?
而作为视线焦点的季平安也有些无奈,没想到高明镜选择当面质疑。
事实上,对于掉马甲这种事,他多少有些准备。
毕竟,随着神都大赏开启,自己注定要走到台前。
而只要他吸引来的视线够多,引起怀疑并不意外。区别只在于时间早晚。
至于担忧和紧张,倒是真没有。
又不是自己转生的马甲掉了,只是个禾公子的皮,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当初他之所以伪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那时距离神都大赏还有段时间。
他需要清静地修炼,不想受到打扰。
但如今……掉了也就掉了。
又不是无法解释,反正身边有个很适合的擦屁股的辛瑶光,什么事推给她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高先生心知肚明便好,何必点破。”
他的声音很清淡,但落在众人耳朵里,却宛如一颗大石,坠入湖面,掀起滔天巨浪。
高明镜身体前倾,眼神复杂,心中犹如打翻了五味瓶:
“真的是你……”
虽已笃定,但真正给人承认,感觉终归不同。
而随着二人对话,本来还算安静的宴会厅轰的一声,近乎沸腾起来,几乎所有人都露出震惊的神情。
他们听到了什么?
季平安承认了,他的确就是那个“禾公子”,而身旁的辛瑶光也并未否认。
当这个消息曝出,给在场数百名修士心头造成的冲击,一点都不比方才的刺杀小,甚至更大。
“是他……”
穿着官袍,眼眸深邃的李国风瞳孔骤缩,微微失神。
饶是已经有了太多次类似的经历,已经对这个没有名分的“小师弟”一再拔高预期。
可这一刻,大监侯还是被这个消息冲击到了。
“师妹,你上次没说过这个。”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黄尘扭头看向身旁的女监侯,语气幽幽。
却发现,徐修容素白的脸蛋上,丰润的唇瓣咬着,同样在怔怔盯着场中那道身影,一副傻白甜气质。
好吧……看样子也是个被瞒了的……
“怪不得,怪不得。”
人群里,黄贺恍然大悟:
“我就说,那天没找到公子,而且院子里的竹子还有被砍伐的痕迹,我还纳闷又雕刻了什么。”
小吃货沐夭夭愣在原地,小嘴油汪汪的,手里的水晶肘子都捏不住了,有种大明星就在我身边的兴奋感。
她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回去求季平安多写一些签名,拿出去卖……
要知道,之前在钦天监内,都有女监生索要签名呢。
这次名震神都,肯定有销路。
身材单薄,头发略显凌乱的“道痴”洛淮竹,都给身旁的惊呼声从发呆中惊醒。
她方才压根没去听什么刺杀,而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思考修行问题。
这会茫然地歪了歪头,看向旁边的天榜小分队:
“发生了什么?”
小分队成员无语,心想这个走神程度,还真的很“洛淮竹”。
等简庄解释后,洛淮竹也呆住了。
“真的是他……”
小胖子柯桥沉沉吐了口气,仿佛解开了心头疑惑,竟有种释然的感觉。
他扭头看向身旁的“金童玉女”,欣慰地在屈楚臣与钟桐君脸上,一样看到了震惊的情绪。
显然,相对于其余人,作为实打实的“手下败将”,二人的惊愕程度最大。
所以,能将《光阴》吹奏的那般好,也与国师的传授有关……钟桐君恍然。
终于找到伱……屈楚臣惊愕后,眼睛亮了,再次生出与之促膝长谈,切磋画技的冲动。
“夫子,这是真的?”
槐院书生们的震撼程度稍小些,甚至有些欣喜。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方才季平安提及文会,让他们有种被拷打的感觉。
这会猛一扭头,嘿,你猜怎么着,被人家拷打的最惨的是墨林。
“我们只是输给了国师的诗词,实乃再正常不过,可墨林却是真的输给了钦天监啊。”
秦乐游与韩青松心中同时冒出这个念头,师兄弟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那个人也是他?”
小狮子般的赵元吉愣了愣,对琴棋书画并不太感兴趣,只是惊讶。
他扭头看向旁边的栾玉,以及因为受到惊吓,给女修士揽在怀中温存的妹子。
期待她能怼两句。
结果失望地发现,性格孤僻,逢人便怼的赵元央小脑袋靠着栾玉鼓胀的胸脯,望着场中少年,眼睛亮亮的。
“……”
赵元吉突然觉得有点酸。
“真的是这家伙……”披着红白间杂道袍,黑发披肩,肤如白瓷,外表文静威严,内里截然相反的圣女懵了。
第一个念头,是疯狂回想,自己有没有在聊天中提过禾公子,以防再次社死。
在确定没有后,才轻轻松了口气,小手拍了拍胸口,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般,狡黠的眼珠一转,看向旁边的“师兄”。
只见,身披太极八卦袍,骄傲自大的圣子如遭雷击。
整个后脑勺死死盯着季平安,脖颈以上的皮肤肉眼可见地泛红。
垂在两侧双手死死攥着道袍下角,垂头闭目,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俨然是想到了宴会开始前,自己放出的豪言。
俞渔嘴角微翘,心想原来你这个中二狂也会尴尬啊。
还说什么期待对方的成长,结果人家几个月的成就,获得的名声,比你这十几年累积的都多。
她低声嘲讽:
“看到没,这才是高端的显圣,而不是像你只会学那什么杨公子,模仿劳什子背对众生。”
“啪!”
圣子猛地攥拳,骨节发出脆响,低声说道:
“女人,你在玩火!”
该死的,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在这个嘴臭的师妹面前崩塌了!
玩什么火……俞渔懵了下,疑惑道:
“你又犯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