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种在花园那块空地上的向日葵已经送过来了。</P>

堆放在进入后花园的一角，让人走进去一眼就能看到。</P>

陈鸣羽最近没有时间来傅家，傅江就让人把花都暂放，一定要让它们发挥原本的作用——促进傅家大小姐和陈家公子的感情。</P>

傅柳扫了眼那盛放了一半的花骨朵，深深吸了一口气。</P>

后花园里泥土的土腥味掺杂在花朵的芬芳中被吸入鼻腔，混沌的大脑似乎清醒了不少，她这才迈步朝那座翻修了的亭子走过去。</P>

远远的，傅止宜就看到了她过来，但只是皱了下眉，并没有走开。</P>

后背是疼的，她不过就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缓解一下，再说在这地方，就算傅柳胆子再大也不敢对她做些什么。</P>

“不疼吗？”女人和她并肩站着，朝远处望。</P>

傅止宜抿了下唇，没说话。</P>

是不想回答，也是没必要回答。</P>

那后背层层叠叠交错的伤痕，那一条又一条用力挥下的竹条，怎么会不疼呢。</P>

“疼啊，那为什么不回去擦药呢？”</P>

“池柳。”她突然喊了她的名字。</P>

女人眼睫一颤，朝她看了过去。</P>

以往眼底压着的汹涌情绪都消失不见，只余下温柔的、专注的，缱绻。</P>

“嗯？”</P>

傅止宜朝她看过去，望进她的眼底时有一瞬间的恍惚。</P>

好像又回到了好久之前……好久之前。</P>

穿着蓝白校服短袖的女生握住她的手腕，侧着身子的样子像是随时待命，无比认真地对她说：“我们逃吧，就我们两个。”</P>

那时候她看向她的眼神也是这样的，虔诚，明亮。</P>

好像盛满的星空，只为她一人闪烁光亮。</P>

啊，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P>

是怎么让她的眼神从明到暗的呢？</P>

明明好不容易让她的眼睛拥有光亮的。</P>

明明，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P>

还是怪她，怎么能喜欢自己呢。</P>

怎么能喜欢名义上的妹妹呢。</P>

怎么能……喜欢上一个女生呢。</P>

“你……”</P>

微微泛凉的手指抚上了侧脸，让傅止宜因为背部伤痕而泛热的脸颊降下了一点温度。</P>

女人的声音不远不近地响在耳边。</P>

“小宜，你要相信我。”</P>

相信，哪有那么简单啊。</P>

可是几年前也有一位少女对她说了同样的话，她说：“相信我，我们能一起活下去的。”</P>

那时候傅止宜没忍住狂跳的忐忑心脏，她挥开了少女的手，扬着声调告诉少女——</P>

那是不可能的，她们永远不可能逃开的。</P>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她身上就背负了枷锁。</P>

沉重的枷锁桎梏着女孩小小的身体，从年少到成年，她觉得那枷锁越来越轻，却不曾发现，只是因为她的力气变大了。</P>

它还是套着她，一头圈在她纤细消瘦的脚踝上，一头从阴暗的巨大宅邸中延伸出来，看不到方向。</P>

解不开的。</P>

傅止宜闭了闭眼，一滴温热的、剔透的泪从眼角往下落。</P>

被那只微凉的手指擦去。</P>

“你走吧，离开这里。”</P>

带着微弱哭腔的嗓音从傅柳掌心散开，细微的颤抖被尽数感受。</P>

傅柳垂了垂眼，声音听不出来情绪：“小宜，你要赶我走了吗？”</P>

傅止宜对她说过很多次“离开”，但没有哪次是让傅柳觉得如此心痛的。</P>

一种钝钝的、慢慢的、不易察觉的，磨人的疼痛。</P>

从心脏延伸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