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爬升角！他们不怕失速吗？”同事头一次看波音777的空载急拉，那份视觉冲击力几乎就是印刻在灵魂里的。这可不是战斗机，而是可以坐差不多四百人的大型客机，即便是空载，可是以差不多垂直的角度完成起始爬升，以他的思维，根本是想都不敢想的。

在驾驶舱中，徐苍就这么看着叶先从起飞的起始十五度姿态一路往上拉，在超过二十五度姿态后，徐苍有些刻意地看了一眼叶先，发现他面色不变后也就没有说什么。

然而，过了二十五度姿态后，叶先还在往后带，最终徐苍都快变得躺着看天的状态了。

“差不多行了，知道你们发动机劲大。两台全马力的GE90-115B，就算是绑块砖头都能飞天上去。展示一下就可以了，这种紧急起飞的状态，你不觉不舒服吗？”徐苍有些不爽道。

像这种在起飞失速边缘疯狂试探的手法一般只会运用于紧急起飞的情况中，其中尤其以军机为多。倒不是徐苍故意刁难叶先，而是这种状态会给飞行员带来一定的负载。

当然了，徐苍并非受不住这负载，只不过，他又不是犯贱，这种负载状态又不舒服，保持这么久干什么？

叶先听都没有听徐苍的话，直到后面EASA的评估员说了一句可以了，叶先才是逐渐转为了比较正常的爬升方式。

“波音777的动力和气动性能的确足够优秀，在一万多英尺的机场起飞都能保持如此快速的爬升。”EASA的评估员赞叹道。

一些优秀的大型客机在空载状态下也不是就不能完成这样的机动，但是那基本前提是在低海拔的机场。而刚才波音777是在海拔超过一万英尺的稻城亚丁机场完成这个机动的，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次测试过后，你们会真正认识到777这款飞机是何等优秀的。”叶先略有些自豪地说道。

“其实，我也觉得777是款不错的飞机。等这次测试通过了，叶首席回头给个熟人价格？”徐苍笑道。

熟人价格按照民航市场的规则，那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可以打到六折的，是相当惊人的优惠的。

或许是被叶首席这个称呼叫得有些飘飘然了，毕竟同样的话从不同人嘴里说出来那作用就是完全不一样的。徐苍是什么人，单从飞行技术上，那快是要做到顶的人，被这样的人吹捧一下，叶先顿时有些顶不住了，就差当场拍着胸脯应下来了。

不过，叶先还是保持了些许理智，笑嘻嘻地说道：“徐先生很有诚意啊，回头我会向上头反应的，会给徐先生争取下来的。”

徐苍略微颔首：“那就麻烦了。”

“好说，好说！”叶先说完，直接开始增速收襟翼。

由于增速的关系，飞机的上升率一度减小到了一千五百英尺每分钟的样子。但是，叶先对此毫不担忧。在飞机襟翼收上进入光洁状态后，飞机重新开始进入急速爬升状态，一路加到了超过五千英尺每分钟的上升率，而且可以一直保持住，这爬升性能简直骇人听闻。

而且，徐苍看这架波音777犹有余力，油门都还没有加到极限呢！

尽管徐苍对波音有着各种各样的意见，但是不得不承认，这家世界民航巨头是有着雄厚无比的实力的，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结果七分钟不到，波音777便是已经爬到了预定高度，然后先按照预定轨迹飞往A点，在A点进行一些预定科目。

其实，正如徐苍所猜测的那样，波音777本来就是一款没有明显缺陷的飞机，此前验证飞行出问题那单纯就是意外状况以及燃油上的选择错误。现在，唯一一个燃油错误的问题也解决了，自然是再无可以担忧的。

果不其然，在此后的各种科目中，徐苍基本就在当一个看客而已，就悠然自得地看着叶先一个人在那儿卖力地展示777的性能。虽然时间长了有些无聊，但是，其中一项还是给徐苍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的。

那就是在返程途中也是需要快速下降的，起始阶段，叶先在CDU上操作了一番，徐苍是看了一眼的，发现叶先不知怎么弄的，调出了一些徐苍没有见过的页面。

接着，在徐苍还在琢磨怎么调取这些陌生页面时，叶先直接将油门收光，然后在众人略带惊疑的目光中，竟然直接将两台发动机的反推给拉起来了。

空中反推！

徐苍由于在雅加达的经历，对空中开反推比较敏感，即便是慢车推力下的反推。

然而，跟徐苍预想不一样的是，除了机身振动明显增加之外，好像别的异常状况就没有了。当然了，在空中反推下，飞机的下降率开始陡降，最大都超过了六千英尺每分钟。

在此期间，叶先甚至稍稍短时加了油门，搞得徐苍都有些紧张。然而，没有什么太多令人惊惧的事情发生，就连机身振动也没有加剧得特别明显，算是让徐苍感觉到非常意外的。

他知道波音777这款飞机不错，但是竟然还能如此轻松写意地完成空中开反推的实机测试。

这不仅仅对发动机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同时机身的结构强度稍微弱一些，那后果就是不敢想像的。叶先敢在这种场合做加油门这般危险的事情，那就说明他对777这款飞机有着充足的信心。

在临近落地前，叶先竟然直接手动切断了一台发动机，按照计划，他要用一台发动机去将777落到亚丁机场上。

单发落地本来就是考验发动机的动力够不够足猛，还有就是飞机的气动性能够不够优秀还支撑损失百分之五十动力下的飞行。

而稻城亚丁机场难以置信的高海拔无疑会极大削弱飞机的气动性能。如果波音777单发能落到亚丁机场上，那基本可以证明，在单发条件下，它可以落到全世界任何一个跑道足够的民用机场了。

此刻，在机坪上，负责人眯着眼望着跑道五边上已经显露身影的波音777，他低头看了下手表，嘴角掠过一丝笑意：“时间刚刚好，看起来进展得很不错。”

“只差这个落地了。”李荣成笑着应和道。

“嗯！”负责人眼中五边的飞机越来越近，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李，你在美国有什么亲属吗？我记得你的父亲是在法国的。你没有结婚，有女朋友吗？”

李荣成愣了一下，本能地感觉到一丝异样，不过上司发话，他还是乖乖地回答道：“我暂时还没有女朋友的，在国内，我也没有什么亲属的。”

负责人嗯了一声：“这样挺好，无牵无挂！”

“嗯？”李荣成一时没有听明白：“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候，波音777已经非常之近了，那遮天蔽日的压迫感已然是近在咫尺，落地就在瞬息之间。

“李，前两天我跟徐苍谈事情的时候，我提到有两家公司有意针对他。他有些吃惊，但是并不是很多，这让我很奇怪。”

就在负责人说话之际，波音777拍落在跑道之上，那巨大的动静有些掩盖住了负责人说话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听清......”

从那侧面的角度，李荣成分明看到此前一直嘴角含笑的负责人脸上笼罩着刺骨的寒霜，在波音777最终稳稳停在跑道之上的一瞬间缓缓转过身来，直面李荣成：“鉴于你此前对公司的诸多贡献，我们会给你足够丰厚的遣散费的，你回去提交辞呈吧！”

......

波音777的测试跟徐苍预想的一样无聊，或许，若不是那口红景天的口服液，徐苍真的可以从头睡到尾。

不过，虽说过程无聊了些，但是报酬还是相当丰厚的。如果有机会，徐苍情愿多无聊几次。

下了飞机，徐苍被波音的工作人员领到了一个小屋子里，在其中只有一张小桌子，上面放在一份纸质协议，负责人和李荣成立于桌子一旁。

只是，相较于笑容满面的负责人，李荣成则是显得神情有些恍惚。

徐苍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李荣成的异样，但是他还来得及细想，负责人便是敲了敲桌子：“徐先生，这是补充协议，其中包括那两架737-900的转让。当然了，两架飞机进关的关税跟我们就没关系了吧。我们总不能送飞机还要倒贴钱吧？”

经过这一打岔，徐苍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笑着说道：“关税自然是由我们出的。半年内交货可以吗？”

“一年内交货，这是我们可以调配的最快速度了，希望徐先生可以理解。”负责人笑着说道：“737-900这个机型适用场景比较狭窄。也不怕徐先生你笑话，在我们看来，900这个型号算不得成功。正是因为这型号没那么成功，所以产能并不高，基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从中调配出额外两架，半年的确有些太大了。”

徐苍嘴角咧开：“不是腾不出来两架，只是有些麻烦是吧？一千万，我可以给你一千万，就当你调配的辛苦费了。”

这还真不是负责人在故意刁难人，徐苍也是民航人，他知道在一个定死的产能上半年腾出两架的确是比较难的，所以给出一千万也是情理之中。

负责人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这一千万，对普通人来说，一千万的确很多，可对他来说，也就那样。

至少比起这一千万，负责人更加好奇一件事：“徐苍，你真的有这么急吗？半年都等不了，宁愿多花一千万？还是说晚了半年的飞机会让你那航空公司运行不下去了？”

“不不不，我只是担心一年后你们交不了货！或者说，你们没精力交货。”

负责人戏谑道：“你是不相信我的话？”

“哪里！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徐苍笑道：“我只是不相信整个波音而已！”

负责人眯了下眼睛：“你什么意思？一年后，是有什么问题吗？”

这时候，徐苍没有回答负责人的话，而是慢悠悠地走到桌子前，拿起了旁边的钢笔，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接着拿过来自己的一份。

“好了，多么轻松愉快！”徐苍一拍手：“不用多想，能有什么事？一年就一年吧，反正交不了货，你们要赔偿的。现在不想要知道如何解决LEAP发动机的适配问题了吗？”

负责人：“你说？”

徐苍笑道：“发动机一定要做成规则的圆形吗？”

负责人一愣：“你什么意思？二代737的发动机外部短舱就已经是椭圆形了。”

“我的意思是做的更彻底，把附件箱彻底分开两侧，”徐苍的嘴角掀起一丝略带嘲讽的笑意：“还有，将发动机整体上移，但是此举可能会破坏机翼的结构强度，所以可能需要前移发动机吊架。当然了，这种更改就需要增加前起落架的高度。其中具体数值，自然是你们自己去摸索。”

负责人若有所思：“然而这么做的话会导致推力对机身作用力的力臂变长，可能会产生一些预计以外的变化吧？”

“这不是我需要关心的。”徐苍原本就想到此为止结束谈话的，可是不知为何，徐苍还是加了一句：“可能对飞机的高速状态下的机动能力产生负面影响吧？你们或许可以多多关注。”

负责人眉头皱了下，他也是技术人员出身，大概能明白徐苍的话，不过有没有认真记下这句话就不得而知了。

徐苍看到负责人的表情，叹了口气，这是他给予波音最为直接的提示了，只要波音还有点儿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