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苍出了运输司司长的办公室后，在外面稍微等了一下师父陈向东。然而，很快他收到陈向东的短信，让他不用等了，自行离去即可。

想着或许是自己师父有些亟需解决的要紧事，原打算请师父吃个饭的，徐苍也就没有强求，打算打个车再回津门机场那里。

结果刚出了民航总局的大门，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易风的号码。

“难道是ARJ21的合作案有结果了？”前面两天易风还跟他通过电话，对ARJ21的合作案的前景表示乐观。以易风的个性，没个九成以上的把握当真是不会这么说话的，那现在这电话莫不是跟你报喜的？

徐苍这边接通电话，心情受到刚才获得顶级航线的影响异常美丽，说起话来都是欢快的：“怎么了，合作案定下来了？”

“徐苍，你们春夏航空是不是没有保险公司合作，近期也没有打算推动与保险公司合作的计划？”易风这人说话没有任何遮掩，上来就开门见山了。

徐苍倒是没想到说的是保险的事情，他也没有隐瞒什么：“没错，之前预计是跟泰宁保险合作的，但是那边提出了一些让我无法接受的条件，合作就继续不下去了。我们这边也尝试更换合作的保险方，但是条件基本都跟泰宁保险一样，所以这事儿暂时就搁置下来了。”

“什么无法接受的条件？”易风问道：“ARJ21的合作案基本已经搞定了，唯一的障碍就是你们公司的保险问题。徐苍，我真的很难想像一家正规的航空公司竟然是没有保险的。我们的决策层也无法忍受这个问题。想要合作案定下来，你必须解决保险问题。保险公司能提什么无法接受的条件，保费过高？若是保费过高，先忍着签上一个短期协议，先把合作案通过了，后续再慢慢解决。”

易风的意思很简单，现在ARJ21的合作案是首要之务，一切都为这件事让路。即便是保险公司的合作上吃些亏，暂时也是可以忍下来的，不能因小失大。

然而，只能说易风的想法还是太常规了。

“保险公司的问题呢......额......跟保费没什么关系，准确来说，是跟我有关系，我才是那个主要矛盾。”

“你？”在通话中，易风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他实在想不通能跟徐苍有什么关系：“你跟泰宁保险的老板有私仇？”

徐苍听得苦笑不得：“我连泰宁保险的老板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跟他有私仇？他们不想让我继续飞！想要合作，我就需要停止飞行。”

“这......”即便想过多少可能的条件，但是当徐苍提及这个条件时，易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他们该不会觉得你会给春夏航空带来正常之外的特情吧？”

徐苍咂咂嘴：“额，应该是基于这个考量。”

易风那边直接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这种奇葩的条件还真是被他给撞上了。

“那如果主动提高保费呢？”

徐苍苦笑道：“我们提过，貌似提高保费对他们来说都没有吸引力。当然，也有可能我对他们的压力太大了，他们笃定了要我停止飞行才愿意进行保险合作。”

“那你......愿意停飞？”易风只是一个试探性的口吻询问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失言了，赶紧补了一句：“当我没说。”

徐苍只是笑了一下：“没事，我也曾经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不管怎么想着，不管怎么尝试说服自己，但是我还是不能放弃飞行，这就是我的价值所在。在这个世界里，大家都是浑浑噩噩地活着，能找到自己价值所在是何等可贵的，我不想抛弃它。”

易风叹了一口气：“那合作案怎么办，就差临门一脚了，结果被一个保险问题给阻挡住了？”

徐苍想了下：“其实我之前就有一个想法。合作的保险公司只要是正规的就行吧，不需要规模多大，排名多少来着？”

“你想找小点儿的保险公司？”易风考虑了下：“原则上当然是只要证件齐全的保险公司就行。不过，那种太小规模的保险公司可能承接不了航空公司这么大的保单吧？”

航空公司的资产保险那都是以亿为计量单位的，没点儿规模的保险公司还不够资格触碰这个领域。

“放心，证件应该都是全的，只不过那家名声不显而已。”徐苍道：“而且，他们的资金应该相当雄厚的。”

“名声不显却能承接航空公司保单的保险公司......有这样的公司吗？”易风表示强烈的怀疑：“你说的是哪家公司？”

徐苍笑道：“一心保险。”

“一心保险？”易风眉头紧锁，努力地搜索自己脑海中的关于保险公司的信息，可是怎么也找寻不到所谓的一心保险的内容：“真的有这家保险公司吗？徐苍，你别病急乱投医啊。”

保险圈子跟民航圈子一样是一个高度特化的行业，里面稍微有些名声的公司易风都是知道的，可一心保险他可以确定自己是不晓得的，是那种一点儿边角料的信息都没有的类型，这让易风相当的不安。

“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可能这家公司才刚刚开业吧。”

易风一怔：“刚开业？你打算找一家刚开业的保险公司，这风险会不会太大了。”

“没事，我心里有数。”徐苍道：“保险协议签订之前，我会给你审核一下，等你点头了，我再签字，这样就可以了吧？”

易风想了下，觉得自己最后把关也可以，反正徐苍这人鬼点子多，说不定真能寻到解决之道。

“行，切记啊，最后需要我审核，别自作主张啊。”易风最后还叮嘱道。

徐苍点点头：“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会跟你商量的。不过，除了保险公司的事情，我正好还有事情要跟你说。”

易风那边都打算挂电话了，经徐苍这么一说，赶紧止住挂断的动作：“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于是，徐苍将总局那边愿意赠予汉京-羊城航线的事情给易风说了下。易风即便是身为国大航空战略部主管，听到这消息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徐苍，你干什么了？那可是汉京-羊城的黄金航线，局方怎么就愿意白送给你啊？”

其实徐苍也不是很明白，他自己也看得清楚，津门组装总厂对于民航总局的意义绝对比不上一条汉京-羊城的航线，民航总局能如此慷慨绝对是另有原因的。

不过，即便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可面对汉京-羊城的航线，徐苍依旧是抵不住诱惑。或者说，没有哪个民航人能够抵御。

“我也不晓得啊，反正他们敢给，我就敢拿。”徐苍说道：“我就想问一下汉京或者羊城当地的运营成本大约是什么一个级别。不用给我一个数，同样的规模，比之剑川如何？”

要知道，国大航空在汉京，羊城和剑川都是有基地的，而易风作为战略部主管，统筹整个国大航空的发展路线，肯定对于运营成本的差异也是了如指掌。

徐苍知道汉京和羊城的运营成本会很高，但是具体高到什么程度，他是没什么概念的。当然了，最为方便的就是询问易风，易风可是很有发言权的。

这种事情也算不得什么重要的商业机密，就算不告诉徐苍，徐苍派人花些时间实地调查大概也能估算出来，所以易风也就没有任何隐瞒。

“汉京肯定比羊城的运营成本还要高一些，不过高得不多，两者属于同样的水平。如果比上剑川的话，成本大约要高出六到七成吧。”

“六到七成，这么多？”徐苍当场就给惊住了。他原本以为高出个百分之五十就算是顶了天了，结果自己还是保守了。

“你以为呢！”易风道：“国内民航现在在松绑，而国内机场的发展程度很可能是赶不上民航运力的发展，以后像汉京，羊城这类机场的航线时刻会越来越难申请，而且机场费用也会升高，六到七成都是给你往少了说的。而且，你是在汉京或者羊城做初始投入，开始两年，成本还要高，估计要翻倍了。”

“这......”徐苍被易风一席话震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知道汉京-羊城航线都是大型航司的玩具，现在他总算了解是为什么了？这种航线赚得多，成本也是高得离谱啊。

如果这种成本的话，那对春夏航空来说初期的压力实在太大了，现在各种地方要用钱，他们已经有点儿凑不出钱了。

易风在手机里长时间没有听到徐苍说话，大约也想明白了徐苍在考虑什么，由衷地发出建议：“徐苍，汉京-羊城航线不是你们这种级别的航空公司能承担的。如果你不介意，由我们国大航空来运营这条航线，你们能获得三成的航线利润分成，不用出飞机，人员和基地，全部由我们来，你们坐着收钱就行。”

民航局对这种转让航线运营的事情是可以容忍的。只需要想民航局进行报备就行。而且，易风算是相当大气了，三成的利润分成已经很不错了。

然而，徐苍还是有些不太甘心，这么好的航线一年就能产生巨大的利润，凭空分出去七成，他心里头在滴血。

不过，事实就是春夏航空如今财政很紧张，已经有些分不开身子了。而且，现在公司飞机太少了，真正能执行省外航线的除了已经在飞的那架木华航空租借的飞机，还有就是不久后要到来的737-900。

可如果自己运营汉京-羊城航线，那势必737-900那架飞机需要长期驻外，便是被绑在了汉京-羊城航线上。那么春夏航空剩下来的航线总不能全让剩下来的737-800飞吧，抑或是让ARJ21执行长途航线？

想想好像都是不太可能！

正是因为没钱，买不了或者租不了飞机才会导致机队资源极其紧张，从而连运营汉京-羊城航线都感觉到吃力。

陈向东正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在一开始奉劝徐苍不要承接此航线，等公司实力发展起来了再说。

“那我们随时可以将航线要回吗？”徐苍问道：“等我们腾出手来。”

“这是自然，我们不过是给你代管一下，充分利用航线资源，不然多浪费啊？”易风保证道：“只要你们觉得时机合适了，那随时可以将航线运营权拿回去。”

徐苍沉默了半晌：“我再想一想。”

“好的，我等你消息。”

挂了电话，徐苍眯着眼打量着门前来往的车辆。刚刚因为得到汉京-羊城航线的喜悦感顿时少了很多。

当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徐苍这是守着金山银山，却是苦于没有开凿的工具，只能干瞪眼了。

......

与此同时，在地球另一半，美国俄亥俄州埃文代尔通用电气航空集团总部试验场，一台巨大无比的发动机正悬挂在半空，其直径已经接近三米，而它的低压风扇呈现出一种饱含科技感的弯曲造型，与现用与波音777上的GE90发动机有些相似。

而在试验场边缘，三名男子正在将目光聚集在那台发动机之上。随着试验的开启，发动机的风扇叶片开始加速转动，最终形成了几乎要震撼心灵的轰鸣声。

“使用了UEET技术降噪，声音还这么大吗？”其中一个白人男子笑着对身边并肩而立的华裔男子笑道。

“那你们臭鼬工厂有什么技术可以帮我们降低噪声吗，史蒂夫！？”华裔男子面无表情地回道。

刚才说话的白人男子正是洛克希德·马丁高级开发项目组的负责人史蒂夫。而接他话语的华裔男子则是通用电气航空集团的CEO，禹晨，英文名瑞克。

在禹晨身后，李赫宰恭敬地站立着，不发一言。

“火气真是大啊，是GENx项目进展不顺利吗，瑞克？”史蒂夫笑着说道。

禹晨很是不满地皱起了眉头：“我不喜欢你叫我这个名字。”

“哈哈哈，难不成你还在惦记你那个亚洲名字？禹......晨，真是奇怪的发音。”史蒂夫耸耸肩：“不管叫什么名字，即便是有GE90作为基础，看起来你们的衍生项目没有那么顺利啊！”

随着史蒂夫声音落下，极远处那悬挂着的巨大发动机的运转声陡然掀起一阵杂音。禹晨什么没有心思再去搭理史蒂夫了，而是心头一紧，在不到三秒后，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爆鸣，试验机尾喷口猛地喷出巨量的黑烟，其中夹杂着显而易见的火焰。

禹晨眼皮一跳，眼睁睁地看着发动机机身疯狂振动，最终在回火到进气口后，发动机运转的轰鸣声直接消弭下去，发动机周围升腾起大量白色的烟雾。

那不是发动机产生的，而是附近早就准备好的灭火装置。灭火装置已经启动了，这也代表试验失败了。

“该死！”禹晨小声骂了一句，这已经是近期GENx的第二次实验失败了，照这种进展下去，试验投入的成本太高了。

“啧啧啧。”史蒂夫嘴里发出一些阴阳怪气的声音：“看起来你们在GE90发动机上的好运都花完了。”

面对史蒂夫的冷嘲热讽，禹晨明显感觉到不耐：“你们洛克希德·马丁二十年前就处理掉了客机业务，来我们这里干什么，GENx主要是面向民用客机市场吧？而且，我们之间的私人关系好像没有好到让你特意走一趟的地步吧？”

“我这次来是给你看一个有趣的东西的。”说着，史蒂夫向着禹晨递出一份文件：“你看看吧，很有意思。”

禹晨瞄了一眼文件，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数字。身为通用电气航空集团的领导者，他一眼就瞧出来这是一份飞行数据的译码文件。

虽说禹晨很讨厌史蒂夫，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接过来文件翻阅起来。

史蒂夫在一旁说道：“就在不久前，英航一架747在雅加达地区意外遭遇火山灰。机组在返航雅加达机场的卫星引导着陆中GPS天线损坏，信号丢失。一名来自于CAAC的飞行员徐苍心算出了一条下滑道，最终完成了落地。蓝色的数据就是他心算出来并且实际呈现出来的下滑道，而红色的则是标准下滑道的数据......”

史蒂夫还没有说完，禹晨已然是喝止住了：“不可能，两者数据大部分时间内偏差只有五英尺，人类怎么可能能心算得如此准确并且执行出来？”

“呵呵，CAA也不相信，还跟那人打赌了。估计很快就能在国际民航组织的官方刊物里看到CAA的公开道歉了，当真是丢尽了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