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通陷入沉思之中，想了好一会儿：“可是我怎么没有听过？还是各阶段的RAIM值要求是哪个法规里写的？FAR，还是JAR，亦或者最新的CS？”

FAR自然是FAA的规章条例，而JAR则是欧洲EASA的前身欧洲联合航空JAA的条例名称即联合航空规章要求。不过，现阶段JAA的只能已经基本转移到欧洲航空安全局EASA那边了，那么条例名称自然也要发生变化，即为CS，适航规章。

欧美的民航市场基本代表了世界民航的前沿方向，鲜通自然也是研究不少。可他似乎并没有看到任何关于PBN在进近各阶段的RAIM值标准的正式法规，然而徐苍怎么会知道的？

“没有正式运行呢。”徐苍自然不能说自己说的是未来的规章要求，只能随口敷衍：“不过，基本就这样了吧。最后进近阶段0.3的要求差不多了吧，很合理啊。”

“你看看！”眼看徐苍跟鲜通说得天花乱坠，邓文佳跟听天书似的，可越听越高兴，这才能说明自己喊徐苍过来是正确的。立马凑近徐苍：“你果然了解得很清楚，要不这次你就跟鲜教员一起做个PBN技术的理论讲座？放心，我们不会白让你干活的，肯定是付出报酬的。”

“可别！”哪里知道徐苍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理论讲座可不是一件容易的活，下面都是专业人员，要是别人临时问起来，自己又答不上来多丢人？

可要做到万无一失，那得提前准备不少，徐苍可没这种闲心。

徐苍一指鲜通：“鲜教员一个人就能搞定了，你拉我干什么？再说了，我是来借调飞行的，不是借调过来开讲座的。我已经配合你们的要求改机型，你还想我怎么样？”

听得出来，徐苍对于被强迫转空客机型相当不满。不过，徐苍本身没有任何行政职务，自然也没有义务一定要接受相关的任务。相反，鲜通本身就是理论教员，宣贯相关民航知识是他的职责所在，肯定是不能推辞的。

对徐苍这个懒癌入骨的人，能偷懒肯定是要偷懒的，第一念头自然是将事情全推给鲜通，反正鲜通没办法拒绝。

然而，鲜通却是认真道：“徐苍，刚才跟你随便聊的几句，我感觉自己对PBN技术的认知还有不足。我觉得还是让你主讲为好，有什么需要我辅助的，你吩咐就行。”

徐苍嘴角抽动，暗叹鲜通这人的工作人情还真是高得过分了。可他才不听鲜通的话，摆摆手：“我都是道听途说，哪里能作数？鲜教员，你别犹豫，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正当办公室外面，徐苍推卸工作时，飞标办公室里就已经热闹非凡了。

“你们看了今天的机关报没有啊？”一个男性工作人员好奇道：“上面怎么说咱们山航有功勋飞行员啊？”

“对啊，我记得咱们山航是没有功勋飞行员才对。”

“咱们公司只有李教员差了三百多小时，比较接近外，其余都差上很多才对。”一个满脸八卦之火的女性工作人员奇怪道：“你们说会不会是机关报上写错了？”

“这可是正经的内部报纸，这怎么可能写错？”

“那我们公司明明就没有功勋飞行员啊，这还没错啊？”

讨论来，讨论去，大家还是对民航机关报的权威性比较信服的。那现在的问题就出在了自家公司那个没有被任何人知晓的功勋飞行员到底是谁？

讲道理，飞标办公室就是负责飞行员的档案管理的，不该不知道功勋飞行员的存在啊。而且，功勋飞行员又不是什么坏名声，相反，那可是极大的荣誉啊。但凡哪个飞行员得了功勋飞行员的称号，恨不得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哪里会有藏着掖着的道理？

正当周围同事讨论得热火朝天之际，其中有一个工作人员一直没有说话。她就是此前给徐苍归档的人，她隐约记得接收徐苍档案时发现他的过往荣誉中有功勋飞行员的存在。不过，当时因为飞标经理胡光弼的突然到来而打了岔，当时也就是忘了检查了。

现在回想起来，时间过太久了，她也不好确定了。现在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去档案室调徐苍的档案出来查看。可是员工档案是极为私密的东西，除非有正当理由，否则私自调取他人档案是要受到严重处罚的。

正当她犹如猫爪挠心一样难受时，突然从门口传来一道重重的冷哼，甚至一下子盖过了办公室内激烈的讨论声。

办公室里人对这声音可是太熟了，纷纷闭上嘴，装模作样地重新开始工作起来，仿佛刚才疯狂摸鱼的自己不存在。

飞标经理胡光弼自然是将一切尽收眼底了，但是他并没有单独找自己手下的麻烦，而是冷喝道：“你们以后要是这样，那就全部给我滚蛋。”

说完，胡光弼倚在办公室门口，拍着自己的额头，极为苦恼地望着办公室另一个出口对着的地方。

那里，徐苍三人倚着栏杆，还在激烈地推辞着。

“真是烦！”犹豫了许久，胡光弼还是决定面对，慢悠悠地往徐苍那边走去。

走到近处，邓文佳首先注意到了胡光弼，立时笑道：“光弼啊，你来了正好。我们正在讨论PBN技术的宣贯问题呢，你是飞标经理，也该......”

邓文佳还没有说完，胡光弼便是抬手止住了邓文佳的话头，接着朝着徐苍示意道：“小接待室那边有人找你。”

“啊？有人找我？”徐苍一指自己的鼻子，显得分外讶异。他记得自己在这个城市好像没什么熟人吧？

胡光弼点点头：“是局方的人。”

“谁啊？”徐苍问道。

胡光弼：“不认识，说是宣教中心的。”

“宣教中心？”徐苍挠挠头，更是疑惑了：“宣教中心找我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胡光弼指了下小接待室的方向：“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徐苍正好借口开溜，于是笑着跟邓文佳说道：“那我就先走了，PBN的事情还是你们自己想想办法吧。”

说完，根本不管邓文佳的挽留，一溜烟地跑开了。

等徐苍跑远了，邓文佳才是不悦道：“宣教中心找徐苍干什么，你真不知道？”

“我倒是猜到了一点儿。”胡光弼略带忧虑地抬起头：“你们知道今天民航机关报上写了什么吗？”

......

摆脱了邓文佳的徐苍心情大好，来到于飞标办公室对角的小接待室门口，往里面张望了一眼，发现里面还真的坐了一人，而且看衣着装扮还是一个女人。

出于礼貌，徐苍在进去接待室前，首先敲了下开着的门。

在接待室里安安静静地翻杂志的女人听到动静，没有起身，而是朝门口看了一眼，发现徐苍正站在门口。

“徐苍？”女人笑靥如花，当真是一笑百媚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还是妆容所致，这女人的皮肤异乎寻常的白，再加上其穿了身黑色的风衣，对比之下，更衬得其肤如凝脂。

徐苍略一分辨了下，确认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不过他还是点点头：“我是徐苍，请问你是？”

女人在确认了徐苍的身份后依旧没有起身额，若是伸出手：“我叫史灵灵，宣教中心的。”

徐苍犹豫了下，他不太习惯跟完全陌生的女人有肢体接触。不过，史灵灵都伸出手了，自己要是不握手又感觉驳了史灵灵的面子。

最终，徐苍很是快速地握了一下，稍一接触就闪电般地分开。

史灵灵瞧见徐苍的动作，以为徐苍是在面对异性时产生了拘谨的情绪，很是满意：“看起来你没什么异性经验啊！”

刚拉开椅子坐下的徐苍明显怔了一下：“你说什么？”

他确实听到了史灵灵刚才说了什么，但是他很难想像这种话会是从一个局方代表嘴里说出来的。

“没什么，你不用在意。”史灵灵笑着说道，等到徐苍在她的对面完全坐下，才是入了正题：“看了今天的机关报了吗？”

徐苍一皱眉，他最讨厌这种拐弯抹角的人，烦躁之下，语气也不太好友善了：“我基本不看报纸。”

“没事。”史灵灵竟然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份报纸，然后递给徐苍：“我正好带了。”

徐苍接过来，却是没有立刻看：“能不能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代表局方过来，就是让我读报纸？”

史灵灵指了下报纸：“看头面文章，就是写你的。”

“你说什么？”徐苍一愣，不再跟史灵灵废话，而是摊开报纸，很快就找到了史灵灵所指的那篇文章。

大约五分钟后，徐苍的好心情被彻底破坏了。在这五分钟的时间里，史灵灵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她就是静静地等着徐苍阅读文章，甚至她能欣赏到徐苍的脸色逐渐转为阴冷的过程。

在读完最后一个字后，徐苍直接将报纸扔在一旁，脸上出了阴沉，没有任何其他的情绪。

史灵灵慢慢悠悠地收起报纸，随意地问道：“看完感觉如何？”

“不知所谓！”徐苍愤然起身，甚至都不再理会史灵灵，而是径直准备离开。

然而，在徐苍走到门口时，史灵灵轻声道：“不知所谓？这篇文章是我写的，我怎么感觉写得不错呢？”

徐苍脚步止住，侧着身子，冷声道：“那或许不是文章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史灵灵也是不恼，云淡风轻地说道：“徐苍，想来你也清楚，这篇文章能发出来肯定是经过审核的。这说明总局那边对你有意见的人并非一个两个，你懂我的意思吗？”

徐苍当然知道史灵灵的意思，这也是徐苍不愿意接受功勋飞行员称号的原因之一。树大招风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铁律，只是没想到这报应来得这么快？

史灵灵将报纸重新折好放入自己的包里，然后优雅地站起身来，走到徐苍近前，轻笑道：“徐苍，你说民航最重要的是什么？”

徐苍眯着眼睛，可还是回答道：“安全！”

“没错，就是安全！”史灵灵的笑容敛去，逐渐转而正色：“很快国内民航将会迎来爆发式的增长。总局的安全压力将会来到历无前例的程度，在这个时候，我希望安全观念根植于每一个飞行员的心里。”

徐苍冷声道：“那你应该去飞标司和航安司，而不是来给我看什么报纸。”

“徐苍，历史上最年轻的功勋飞行员啊，看起来你还不太明白我的意思。”史灵灵的语气也慢慢凛冽下来：“我不否认你的出色，但是你此前所行之事看似维护了安全，但实际上却埋下了极大的隐患。民航的存在是为了展示极限的技术的吗？你是想让后续的飞行员以你为榜样吗？”

徐苍咬着牙：“我当时只是在救人！”

史灵灵一耸肩：“所以，我刚才说并不否认你的能力以及你过往的功绩。但是，未来的飞行员不该是游走于极限的那种，而是懂得如何将危险前置，将一切危险扼杀在摇篮的存在。诚然，你的存在很具有吸引力，那些年轻的学员，副驾驶，甚至机长估计都有不少视你为表率的。可是，你认为你值得被效仿吗？”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徐苍目光直视着史灵灵：“或者说，局方是什么意思？”

“局方现在争论也很激烈。但是，我希望你从大局考虑，现在总局里有不少值得追求的地面职位。”史灵灵的目光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徐苍，你不要再飞了！”

PS——临时十一，班突然多了，这是我始料未及的，番外可能要稍微延后一两天。不过，这段时间，我会尽可能多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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