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妖的伏,容貌的容。”内堂里,杜元春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纠正道。
齐平一脸正色:“我知道。这位师兄名字志向远大。”
杜元春呵呵了下,说道:
“陈伏容乃是百年来书院最具天赋的弟子,如今距离神隐也只差一步,可以说仅次于大先生与二先生,主修剑道,辅修神符,容貌俊朗……呵,就是风流了些,常年流连青楼。”
啊这,老嫖客了……师兄咱就说,这真符合书院天骄,顶级神通的人设?齐平张了张嘴。
……
北境第一大城,虽不及南方繁华,可即便寒冬腊月,街道上仍人流如织,建筑鳞次栉比。
屋顶上,还残留不少积雪,于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白。
城中青楼,一间卧房内。
盆中的木炭猩红,室内温暖如春。
垂挂丝幔的床榻上,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丝绸衣裤,双手背在脑后,上半身衣服敞开,胸膛肌肉线条流畅。
英俊的面庞上,两撇修剪精致的小胡子微微翘起,张口:“啊~”
床榻边,一名体态丰腴的女子捏起一粒葡萄,塞进情郎口中。
脸上显出笑容来,旋即,又是哀怨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陈伏容起身,环住她雪白香肩,关切地问。
女子放下果盘,扑进他怀里,嘤嘤道:“郎君,你好些日子没来了,莫不是嫌弃奴家了。”
陈伏容正色道:“说哪里话,只是近来北境不太平,我忙于奔波。”
女子泫然欲泣:“可我的年纪……比你还大些……不比楼里新人娇嫩……”
陈伏容认真道:“那是他们不懂得欣赏你这个年纪的美。”
女子一脸幸福,两人越靠越近,突然,房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有军卒上楼,禀告道:
“陈将军,公爵有令。”
陈伏容愣了下,起身拉开门,接过一张手书阅读,旋即,手书燃烧成灰:
“回禀大公,我即刻出发。”
“是!”军卒咚咚咚跑下楼。
“郎君……”青楼女子从后面扑过来,环住他的腰身,侧脸贴着后背,眼圈红了:
“你又要走。”
陈伏容叹息一声,转回身,捧起女子脸蛋,一脸悲情:“帝国需要我,数百万黎明百姓需要我陈某人。”
“那你何时回来?”
“待来年花开……”
陈伏容轻轻一吻,旋即一脸毅然地穿上衣袍,推开窗子,两根手指探入腰间香囊,夹出一枚巴掌长的小剑,朝空中一丢。
“嗡。”
小剑迎风见涨,化为一柄大剑,悬浮于窗外,陈伏容轻轻一跃,踩在飞剑上,倏然朝城池上空,京都方向飞去。
青楼女子扑到窗口,一手扶着窗棂,一手挥舞手绢:“我等你~”
楼下。
刚跑下去的军卒抬起头,看见这一幕,一脸羡慕:“陈将军真厉害,白嫖不花钱,还让人家死心塌地的。”
另外一名等在街上的军卒点头:“不然怎么说人家是将军呢,行了,回去复命吧。”
……
……
“第三个,比较特殊,并非出自道门与书院,而是北方军里本土高手,恩,唤作秦关,并不修行任何道法、神符、而是存粹以横练武道入的顶级神通。”杜元春说道。
齐平疑惑:“以武道入神通?他是武师?可我记得,纯粹的修行武师几乎没法入神通,二境便是巅峰了。”
这个知识点还是很久前他知道的。
不掌握术法的武师,就类似当初河宴的吴捕头,以及向隆,并不被认为是“真正”的修行者。
杜元春说道:
“一般情况,纯粹修武道,的确止步洗髓,盖因释放术法的过程,本就可以锤炼神魂,而武师只锤炼躯体,神魂很难得到提升,所以才卡在洗髓。但天地万物,总有特殊,这秦关天生神魂强大,且膂力惊人,偏生又是個武痴,尝试过学习术法,死活无法掌握,最后竟稀里糊涂,给他硬生生以武道入神通,极为不凡。”
这么厉害……齐平惊讶。
……
北境雪原,寒风呼啸。
一处山林中,高耸的松木遭受撞击,剧烈震颤,其上积雪簌簌落下。
林间,一头三米高的巨熊两只前掌同时朝地上砸落,撑开巨口,发出咆哮。
“吼——”
咆哮声炸开环状气浪。
厚厚的冰雪如海浪般朝两侧掀起,澎湃的真元裹着岩石碎片,朝前方一名身如钢铁浇筑,赤着上身的青年席卷。
青年身材并不算高大,只穿着长裤,皮肤深棕,嘴唇很厚,凌乱的黑发扎在脑后。
目光平静地凝视熊妖,一步步朝前走,身体忽而侧身,忽而半蹲,忽而拧腰。
那气浪中的致命风刃,皆被他完美躲过,他的步伐极慢,却眨眼间抵达熊妖身前,提起拳头,平静打出。
熊腰哀鸣一声,口喷鲜血,内腑震碎,数吨重的躯体被硬生生打的倒飞,气绝当场。
“将军威武!”远处,一群悍卒欢呼涌来。
沉默青年一言不发,扭头望向天空,一只鹰隼盘旋落下,他从鹰隼腿上取出一封信,展开阅读。
然后说道:“我要去京都一趟。”
说完,他转身迈步,朝南边雄伟的城墙走去,身后,漫天飞雪不沾分毫。
……
镇抚司后衙,齐平捧着一只茶杯喝着。
根据杜元春的说法,给三人脑补着形象,心中有些期待。
他从未敢小觑过这个时代的天才,如今妖族使团将临,凉国天才返京,于京都民众而言,这个冬天不会枯燥了,想必又是一场大热闹。
于他而言,则是一次学习的机会。
“这些人长久不在京都,信息闭塞,都未必听过伱的名字,我倒是很好奇,等他们得知京都出了个天才后辈,会如何想。”杜元春一副看戏的姿态。
齐平苦笑:“师兄你这是幸灾乐祸啊,我又没招惹过人家。不过说起修炼,我正好有个事,想要请教。”
杜元春好奇:“什么事?”
齐平说道:
“我问过了鱼长老,有关晋级的事,感觉短时间没法提升了,所以想了下,准备弥补在战斗经验上的欠缺。这次越州之行,虽然侥幸晋级,但我也发现,自己在实战上的确有短板,那个曹园,修为也并不比我强,但实际打起来,若不是他受伤了,我必败无疑。”
这是他的真心话,最早的时候,齐平只是单纯想要修行,但后来,随着他卷入事件越来越大,心中危机感也与日俱增。
不说道门首座,单说不老林,以及金帐王庭,对他恐怕都是恨之入骨。
也就是在京都,才安全些。
如今虽晋级神通,但齐平的安全感并未增加多少,尤其……他的“本命神通”又较为特殊。
对运用的时机要求很高,这就意味着,他需要尽可能地了解对手。
“……比如当初诏狱劫狱,我遇上的那个禅宗武僧,我差点因为不知道禅宗金钟罩的术法,而阴沟里翻船……”齐平认真说道:
“我就想,以后万一陛下再给我个啥任务,或者,万一……和谈失败了,妖族进攻帝国,我这个神通没准也要上阵,可我对妖族的妖法一无所知……”
他没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到了。
若是做个比喻,就像是打游戏,齐平的本命英雄练的不错,结果碰上个敌方英雄,压根不知道对方有啥技能……就很难打了。
“恩,我明白了,你既想要更多的实战经验,又想系统性地了解下其余修行体系的术法,从而做到心中有数,可对?”杜元春问。
见齐平点头,杜元春笑道:“其实你不说,我也正要与你提这事。”
“哦?”齐平眼睛一亮。
杜元春喝了口茶,旋即轻轻叹了口气,说:
“道门、书院、禅宗、巫、妖……不同传承,皆有各自的术法体系,如你所说,生死搏杀中,若是不知晓对手传承的细节,自然会陷入被动。
而事实上,无论道院,还是书院,那些真正在其中完整修行的弟子,都会用很长的时间来学习,掌握这部分知识,而你……不同。”
顿了顿,他叹气道:
“你是镇抚司的官,虽然拜入两院,但你真正在里头修行过吗?没有。席帘,或者鱼璇机,也最多是指点一下你的修行,传授一两门术法,但也不会去完整地教导你掌握这些课。
你若只是个校尉,百户,也就罢了,没必要学这些,但你的情况又特殊……而且,你晋级的速度太快,也是落下这部分知识的原因。”
“事实上,但凡是正统修行出来的神通,在晋级前,基本上就对各大体系常见的术法有所掌握了,如你这般,已修成了三境,却对这些修行界的‘常识’一片空白的,也是罕见了。”
杜元春语气复杂地说。
齐平羞愧地低下头去:“所以?”
杜元春说道:
“所以,我准备给你放个假。专门补一补这方面的知识,从今天起,到妖族使团抵京这段时间,你不用来衙门了,你的任务是去书院里闭关,将这部分补上。”
齐平惊讶道:“带薪吗?”
“……”杜元春一脸木然。
“开个玩笑,”齐平打了个哈哈,旋即道:“在书院里怎么学,跟其余学子一起上课吗?”
杜元春摇头:“我之前便与大先生说过,你过去后,三先生会教导你。”
齐平愣了下,突然意识到,在大先生离开书院前,杜元春就已经开始为自己安排补短板了。
那个时候,他甚至都没开口。
“正常的话,书院学子要学三年才能完成课程,你如今成了神通,神识记忆力强大,一门心思补课的话,最多一个月就行了,另外,书院还有一个好处……”杜元春卖了个关子。
齐平上钩:“什么好处?”
杜元春笑道:
“故纸楼内,非但有记录各大体系最全的书籍,书院后山还有武斗场,你可以压低修为,在其中与书院学子切磋,一方面锻炼实战,另外,不同学子掌握的‘神符’不同,也可以帮助你用最快的速度,理解各大体系术法的区别。”
齐平没听懂:“神符和各大体系有啥关系。”
杜元春说道:
“你应该听说过,书院最早的一批神符,是一代院长创造的对吧,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一代是基于什么,设计的第一批神符?呵,每一枚文字代表着一种术法,可……一代挑选这些文字的逻辑是什么?”
齐平摇头:“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这个,经过师兄一提,才猛地困惑起来,是啊,一代创造的神符也就几百个字。
但天底下文字可远不止几百个……
“不是随机的吗?”齐平问:“就像二先生从我那首诗里悟出了个‘无’字,好像就挺随机的。”
杜元春摇头,说:
“温小红提炼的神符,是将他本身的感悟烙印进‘无’字里,同理,一代院长设计的神符,也是用合适的字,来承载他掌握的术法。而这些术法,正是参考各大体系设计的。”
齐平愣了下,恍然道:
“您是说,一代院长当年把道门、禅宗、巫、妖各家的术法都抄了过来,做成了神符?”
杜元春微笑:
“没错。一代昔年创立书院,便是为了向军中输送修士,以抵御巫、妖、禅宗。书院学子每个人掌握的神符不同,彼此切磋,便等同于与不同体系的修士交手,以此积累经验,待上战场后,遇到敌人,自然不会对其掌握的术法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