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门口。
身着华服,容貌俊朗,与皇帝有六七分相似的景王下车,领着侍卫朝府内走。
“王爷。”管家迎上来行礼:“王妃在饭厅等着,菜热了两遍了。”
景王嗯了一声,迈步行过冬日庭院,抵达饭厅,美艳王妃正在门口等待,见人过来,忙催促下人取下景王身上外套。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王妃问。
景王在温暖明媚的饭厅坐了,旁边侍女将扣着的饭菜打开,说道:
“在棋院下棋耽搁了。”
景王最喜风雅之事,夏秋流连诗会,冬日聚会少了些,这几日多泡在棋院里。
一坐便是一整日,消磨时间。
“那也该派人说一声才好。”王妃嗔怪道。
景王笑道:“是本王的错。”
说着,拿起汤匙,喝了口温度适宜的鸭汤,只觉一股暖流滑入肠胃,通体舒泰,赞叹道:
“这冬日就该多喝些汤,只是味道终归清淡了些,若能发汗出来,才算痛快。”
景王是个喜好美食的,乃是京中知名的老饕。
随口品评了下,问道:“安平吃过了么?”
王妃颔首:“我命下人给她送去了。”
说着,王妃忽而笑道:“说起来,今日朝堂上的事,王爷可知道了?”
景王愣了下:“什么事?”
王妃当即绘声绘色,将早上齐平于午门广场,展示器械炭饼的故事说了一遍。
宅在王府的王妃消息较为闭塞,这些都是安平郡主从宫里回来后说的。
抽水……炭饼……齐平……景王听完,赞叹道:“不想此人还有这等本领。”
王妃“恩”了声,说:
“这次越州案子回来,又献出此法,想来那齐平不日便该千户了。他又是个太子讲读,咱们那位陛下啊,看来是想着重栽培呢。”
景王看了妻子一眼:“安平给你吹风了?”
什么叫吹风……王妃哼了声,说:“王爷不也喜好风雅,那齐平虽是武官,但诗文、棋艺不凡,也不见你接触下。”
这几个月以来,随着齐平名声大噪,王妃对他的态度有了一些改观。
接触下么……景王沉吟了下,说道:“改日吧,这两日那小子未必得闲。”
六角书屋赈灾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
瑶光到底还是没说她另一件小事,齐平硬气地没问。
牺牲情报换情报这种事,他是不做的。
况且人与兽这种,根本受不了,在这点上他就很佩服皇帝……
不过虽然没问,但齐平猜测定与妖族有关,而且恐怕不是小事,道门会不会知道?
齐平准备找便宜师尊打听下,当然,主要也是联络感情。
翌日清晨。
齐平带上了一盒冰糖,穿着便服,骑马朝道院赶去。
抵达大门时,守在门口的道人是个熟面孔,当初他第一次来道院查案遇到的中年道人。
“齐师兄,好久不见。”中年道人稽首。
齐平下马,诧异道:“我哪里担得‘师兄’称呼。”
中年道人认真道:“师兄拜入鱼长老门下,按师门辈分,理应如此。”
这点上书院和道门迥异。
书院是按照入学时间划分,类似学长学姐,学弟学妹的分法。
道门更传统些,讲究个辈分,鱼璇机在长老中排名较前,所以齐平也跟着沾光。
就像亲戚关系,很可能一个中年人管一个婴儿叫小叔什么的……
“咳,我来拜见师尊,她老人家在吗?”齐平问。
中年道人想了想,说:“这个时辰应是在的。”
“多谢。”齐平进门,直奔鱼璇机的住处。
道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归没说什么。
……
不多时,齐平抵达荒颓的小院外。
说起来,他也来道院不少次了,真心感觉鱼璇机的住处最拉胯……
没有弟子打扫服侍就算了,整个院子也小,只有一条破狗……家徒四壁的感觉。
“师尊,弟子来探望您了!”齐平恭敬喊道。
“汪汪!”
果然,金黄色的柴犬第一个应声,然后一路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用脑袋顶开院门。
瞅了他一眼,然后打了个喷嚏,狗脸上带着人性化的忧愁。
“呃,师尊在吗?”齐平很客气地低头询问。
阿柴叹了口气,耷拉着耳朵,转头回院子去了,尾巴拖在地上。
“……”齐平一头雾水,心说咋了,你个狗叹个啥气。
想了想,他还是迈步进了院子,又喊了声,没得到回应,但隐约听到楼上有笑声,然后突然又成了呜呜的哭声。
齐平毛骨悚然,有点打退堂鼓,但又担心出事,想了想,他看向阿柴:“师尊没事吧。”
柴犬趴在一块破木板上,将狗头放在短短的前腿上,趴着长长吐出一口气,一副伤感模样。
“……”齐平犹豫半晌,还是一咬牙,推开了虚掩的房门,然后踩着楼梯,小心翼翼上了二楼。
“师尊,弟子上来了。”
“哈哈哈,呜呜呜。”
“师尊,弟子要进来了。”
“呜呜呜,哈哈哈。”
“……”
齐平心一横,推开二楼的门,旋即,一股浓烈的酒气喷了他一脸。
只见,宽敞空荡的二楼内,轻纱垂挂,地板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酒坛,粗略望去,有数百个,都堆到了门口。
只是大多已经空了,剑眉星目,仙姿绝颜的便宜师尊躺在一堆酒坛里。
衣衫不整,满脸酡红,白腻的胸口衣衫被酒水打湿,黑发披洒,抱着一个大坛子,吨吨吨喝了口,放声大笑: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哈哈哈……”
然后,捂着脸痛哭失声,泪流满面。
齐平目瞪狗呆。
“乖徒儿,你来了。”鱼璇机醉眼望见他,忽然又娇憨地笑了起来,如娇憨少女,“刷”地站起身,冷笑出声,似疯批美人。
一步便来到近前,将酒坛往齐平手里一塞:“喝!喝个痛快!日子不过了!”
“师尊……你……”齐平张了张嘴。
“嗝!”鱼璇机打了个酒嗝,然后抱住他,泪流满面:
“破产了,我破产了,考核完不成,酒池也要被道院罚走了,我完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