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看……床下的积灰痕迹。”
谷/span洪娇娇茫然:“积灰怎么了。”
齐平恨铁不成钢道:
“从灰尘判断,这只箱子经常被拉出来,故而有很多次拖曳痕迹,而且箱子很干净,也佐证了这点,这就比较奇怪了。
按照常理说,既然是关键物,而非日用品,为何会经常拿出来?”
洪娇娇:“是啊,为什么?”
齐平很想给她一个板栗,说道:
“说明,郑怀恩此人,经常整理这只箱子,那么,我问你,你在什么时候,会去整理床底下,存放重要杂物的皮箱?”
洪娇娇理所当然道:“需要用到,或者出差的时候。”
说完,她愣了下,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出差?”
“算你还不笨。”齐平笑道:
“就是出差,或者说跑路,郑怀恩在事发前,恐怕就有跑路的准备了,所以才会经常整理行李。”
顿了顿,他补充道:
“还有另一点,也能佐证这个判断,还记得吗,我之前说,郑怀恩可能是个强迫症,所以才把物品摆放的如此整齐。
但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可能。
就是他很不安,随时准备逃离这里,所以,对住处缺乏归属感,这样的情况下,也会呈现出这个状态。”
这是基于他上辈子租房经验,进行的推断。
而且,相比于强迫症,齐平更倾向于这个可能。
原因很简单,因为如果是强迫症患者,往往会伴随一定程度的洁癖。
很难想象,一个将鞋子、衣物摆放的规规整整的人,会放任屋子里肮脏,可实际上,这间屋子有很多脏的地方,都没有清理。
这种矛盾,体现在一个人身上,再结合诸多细节……齐平总结道:
“所以,我们可以建立这样的一个人格画像。
郑怀恩此人,是个独居在外地的,四五十岁的文官,他在近期的精神高度紧张,导致夜不能寐,会时常整理自己的行李。
在失眠的长夜里,会去阅读儒家经典,会作画,但却很诡异地,将画稿丢掉了……”
洪娇娇陷入沉思。
伴随齐平的叙述,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副景象:
寂静的深夜里,一个中年文官枯坐在桌前,与灯烛为伴,熏香也没法令他安然入眠。
他起身,来到床前,将刚好可以拎着走的箱子抬起,打开,一遍遍整理,然后又放下。
回到桌前,翻了阵圣贤书,仿佛回到了曾经求学的时候,但不知为何,又读不下去,只好铺开宣纸,提笔作画,熬过一个个夜晚……
“哗……”
窗台上,精致的沙漏内,细沙一点点滑落,发出微不可查的声响。
洪娇娇沉默了下,柳叶眉下,眸子看向同僚:
“也许你的猜测是对的。”
这副人格画像,的确与一个卖国贪官的形象不符。
恩,当然也可以将其解释为恐惧,可是……如果郑怀恩真敢参与此等大案,说明,其绝非第一次犯罪。
必然是经验丰富的老罪犯了,既然敢做,怎会如此夜夜饱受折磨?
而且还是在事发前,便长期处于这种状态下?
又如此困窘?
齐平说道:“在揭开真相前,这也只是推测。”
洪娇娇这时候,却坚定了起来:
“我感觉肯定就是这样,恩,按照你的推测,也就是说,郑怀恩,在走私贿赂案发前,就已经处于这种状态了,他很早前,就发现了什么?
所以在害怕?”
齐平点头:
“有可能。而倘若,郑怀恩对自己的‘消失’早有预料,那么,按照常理,他很可能留下了线索,毕竟,留后手自保是人的本能反应。
而幕后黑手派人过来,伪造现场,一个是为了给巡抚看,另外……我怀疑,对方可能也在寻找什么。
翻动的衣物,就是证明。
而且,我刚才观察过,桌上的书籍,抽屉里的杂物,似乎也有翻动迹象。”
恩,就像当初的武功伯爵,不也是将一封密信藏了起来,试图自保。
洪娇娇闻言,激动起来:“那赶紧找啊。”
说完,又皱起眉头:
“可是假如,真的留了线索,也早被幕后黑手搜走了吧。”
齐平摇头:“那可不一定。”
“你有想法了?”洪娇娇看他。
齐平点头,又摇头:
“假定,真的存在一个‘线索’,那其要么藏的极为隐秘,要么,便是极为醒目,以此,让后来者可以发现,这样才……”
说着,他起身,环视整个房间,忽然,他的目光顿住了。
“这样才什么?”洪娇娇纳闷,不知他为何说半截话。
接着,她溯着齐平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那是房间里一侧墙壁,雪白的墙体上,挂着一幅画。
简单装裱着。
是一副以“市井”为主题的工笔画,画面主体,是热闹的街道。
一侧伫立着座楼阁,有女子站在二楼,朝着街上,做热情的招揽状,街上,是往来的车马,蛮人行商……恩,有点清明上河图风格,但画面更立体,视角更窄。
并非常见的山水、人物、花鸟主题的画卷。
齐平走过去,说道:“这幅画没有落款,”
洪娇娇说道:“好像画的,是临城。”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眸中的光亮。
而就在这时候,突然,就听到院子外头,传来密集而急促的盔甲、兵器碰撞声,还有人在呼喝什么,声音越来越近。
是巡夜士兵?
“怎么回事?”齐平霍然变色。
洪娇娇看向窗台上沙漏,低声说:“还没到巡回的时间。”
两人心头一沉,意识到出问题了。
无需交谈,这个瞬间,洪娇娇一掌拍出,掌风吹灭了油灯。
……
……
院外,街道上。
巡逻队伍气势汹汹,为首的军官扣响一间院门。
不多时,一名小官开门:“什么事?”
小队军官道:“附近有身份未名之人流窜,大人可有发现?”
后者摇头:“没有。”
军官道:“打扰了,您小心些。”
门关,一行人,来到了下一个小院外,用力砸门:“有人吗?”
没有回答。
“这好像是郑司库的院子。”一名军卒说。
郑怀恩……军官知道郑怀恩叛逃的消息,自然也没什么顾忌,想了想,说:
“进去看看。”
“是。”一名军卒抽刀,劈开本就不牢靠的院门,一队士兵举着火把,冲进院子。
“没有发现!”军卒道。
小队军官走到屋门前,一推,没推开,才看到门上的铁锁。
他又走到窗边,一手按刀,披着甲胄,趴着往里看,借着星光,隐约可见,房间空荡。
“无人,撤!”军官挥手。
一群人呼啦啦,离开小院。
等人走了,趴在屋脊上的齐平与洪娇娇才探出头来,对视一眼,轻轻吐了口气。
“走了。”
“恩。”
不远处,一株大树上,茂密的树冠内,一个模糊的人影静静藏于其中。
黑亮的眸子,安静地,目睹两人跃出院子,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