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民众智晦，教育不显，德行不张，天下之言尽归于诸侯贵戚，单于以为是应从君之思还是依民所想。”</P>

呼谒单于面色稍变，但还是开口回道：“自是从君之思，能统一天下者，自不会无能。”</P>

苏复点头，问出最后一句话。</P>

“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话在孔圣人之时，有无过错？”</P>

呼谒单于摇头，看着苏复道：“我问的不是当时，而是之后，还有现在。”</P>

苏复轻拍了拍大狐轻雪微显湿润的手，给了其一个放心的眼神，他没想过劝服呼谒单于，他想坚定的是自己的所想。</P>

“自始皇帝扫六合，天下集权，从选官之法明当权者之心。”</P>

“先予军功爵制，再行察举制，其后九品中正制，到如今的科举制。”</P>

“为君者，在做何事？”</P>

呼谒单于面色微微扭曲，他能以残国拒大周于燕山之外，自当得上雄主，所以他很明白苏复话中含义。</P>

中原历代王朝的皇帝，在做的事都只有一件，那就是开民智，分润世家贵族之权以拥天子。</P>

他们嘴里的“民”，或许不是他以为的升斗小民，而是那些他们依仗却又忌惮的世家贵族。</P>

当年逐北之战后，呼谒单于一直想不清楚，大周为何不乘胜追击，为何要给漠北皇庭喘息之机，哪怕皇庭能不能被灭，仍是未知之数。</P>

现在，他清楚了。</P>

逐北之战一胜，当时的武治皇帝便与萧立渊着手肃清天下，那时大周世家之数，其手中之权，可远不是今日可比。</P>

可这君臣二人仍要选择做下此事，他们甚至付出了各自都难以承受的代价。</P>

但今日看来，是那么的正确。</P>

苏复知道呼谒单于懂了，而他也知道启明皇帝和萧立渊之间的矛盾为什么不能调和了。</P>

没有一个君王的真正想法是将自己的权力交出去，只是与那些世家贵族相比，根基薄弱的普通人羁绊少，容易为他们所用罢了。</P>

武治和文德二帝，能有这个心胸容忍权力被分，但启明皇帝明显不愿。</P>

现在，不是萧立渊不想退，而是他不能退，一旦他退了，启明皇帝的下一个手段，就是愚弄民智，而这，是萧立渊绝不愿看到之事。</P>

苏复想着，不由回忆起前世那个末代皇朝所做之事。</P>

想要愚弄民智，并不算太难！</P>

呼谒单于疲惫地靠在椅子之上，从油纸中取出一颗花生，将其捏开，褪去其红色的果衣方见其“心”。</P>

花生之心可见，可人心该如何才能触摸？</P>

苏复口中的世家贵族，在这漠北皇庭的土地之上，如何能没有他大狐氏一份？</P>

苏复未尽之言，他不想再揣测，因为其所说之事，漠北皇庭永不可成。</P>

朝夕不可自保的漠北人，那埋进骨子里的恐惧，会让他们不顾一切地将所有东西紧紧地攥在手里。</P>

他敢提分权于平民，他的头颅无需他人，大狐氏中的人便会先行悬于这大帐之外，以警示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