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珠忽然觉得一种说不准是欣悦还是温柔的情绪,弥漫在心胸处。
眼前十七岁的青春少年郎,帝国储君的天家光环,就像臣子们的欢呼与庶民们的闲议,被隔离在宫墙之外。
此刻,在年届而立的老师眼里,朱由校身上朴素而美好的气质,恰恰和松江那些勤勉的平民学子是相同的,便是一种专注于格物致知的好奇,以及积极创造的行动力。
好孩子,我的好门生……
郑海珠都不及将自己这种油然而生、仿佛舐犊之情的心意触摸分明,她眼里的脉脉暖光,就自然地流淌出来。
朱由校微微一愣,旋即,脑中绷着的弦,仿佛也松了。
他的嘴角和前臂,都扬了起来:“郑师傅,看看我和五弟做的架子吧。”
曹化淳也忙凑着献媚道:“对对,方才离开乾清宫时,万岁爷还夸哥儿们呢,琢磨这个新法式的火器,比琢磨什么池子里的水晶宫、楼台前的自鸣钟,有意思。”
郑海珠温言道:“只要做得地道,都是好手艺。两位皇子这样聪慧,学什么会什么,做什么像什么。”
说话间,几人已又来到骆驼跟前,卢象升解说道:“夫人送回来的这两匹骆驼,双峰间的炮架,皇子与臣,做成这个重檐屋顶的样式,前高后低,左右各两根木梁,应是稳了。麻烦的是单峰驼……”
朱由校和朱由检,分别立在单峰驼的两侧,四只手扶着初具雏形的炮架。
朱由校接上卢象升的话,一面演示给郑海珠看,一面为难道:“郑师傅,依着你所言,骆驼不是只做驮马用,而是,炮手与枪手,也要坐在骆驼背上,操持火器,列阵迎敌。双峰驼还好,但这单峰驼,炮架若在驼峰后,骑手便没地方坐了。若给骑手留地方,驼峰上,可怎么架得稳木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