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却道:“陆抗会把大堰掘开放水。”他环视了一下周围,随即说道,“先开宴罢。”
众人纷纷端起了酒杯,向皇帝说贺词祝酒,台舆也跟着举杯。
台舆不怎么会说汉话、与晋臣言谈本就费劲,席间她的话也就比较少。只有官员向她祝酒时,她才会让难升米翻译一两句客气话。
今日确实只是寻常的宴席,没有隆重的歌舞音乐助兴,持续的时间也很短。
散席之后,台舆也回到了府中的住处。随行的仕女进屋服侍,台舆便随口用倭语道:“尔去拿些食物来。”
她是女王、不能嫁人的女祭司,参加宴会照样没有取下白纱。这样喝酒的时候拿衣袖遮掩、是很自然的动作,但这样吃东西就有点奇怪,因此她在宴席上几乎没有吃什么。
台舆说完,旁边侍女的肩膀忽然颤了一下、脸色都变了!
这时台舆才意识到,平日她不会说这种小事,若是仕女对她的需要疏忽了,她定会发怒叫人责打惩罚!但不知为何,刚才她居然没有发怒、只是心平气和地开口吩咐仕女,甚至态度还比较和气。
秦亮在宴席上与荆州文武见过面之后,也径直回到了郡府内宅庭院歇息。除了跟随中军的宫女、当地官员又派了不少侍女过来,但在秦亮房间里照顾的人,还是只有玄姬和吴心二人。
玄姬叫宫女打来了热水,正在亲手伸到木桶里试冷热。
她转头看了一眼,却见仲明十分放松地盘腿坐在筵席上、正翻看小桌案上的纸张。看他那懒洋洋的姿态,便不是会让身边人提心吊胆的样子。
这一点仲明着实不像别人。
某些人在遇到难处时、往往脾气很大,尤其喜欢拿身边人出气,只要有个借口,便动辄打骂或掐她;最让玄姬生气的是,某人出了气、却没有起到半点作用,依旧手足无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仲明则不同,他遇到事、最多不怎么说话,有点消沉,但总会想出一个办法。
玄姬当然能感受到、此时的战局形势似乎不妙!都督王昶是太原郡人士,以前便与祁县王家关系很好,玄姬早就知道、王昶是个能写兵书的大才!另外刺史杜预也是一方大将。今天两员大将都说到了粮道,必定确有困难!
两个宫女弯腰退出了房间,玄姬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仲明,却又伸手探了一下热水,没有吭声。荆州的深秋、又下着雨,傍晚的气温已经比较低了,水凉得很快。
玄姬常常就是这样,别人没发作之前、她会比较小心;但若翻脸了,她便会对着干,脾气很犟不服软!
这时仲明忽然抬起头来,问道:“我先洗吗”
玄姬莫名地松了口气说道:“妾服侍陛下沐浴更衣。”
仲明利索地从筵席上站了起来,当即自己脱下了深衣,吴心这才上前帮他。
玄姬这才轻声劝道:“陛下总会想到办法的,不必太愁。”
仲明愣了一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道:“我看起来是这样”
他想了想,接着微微苦笑说道,“但其实我希望在卿等心里、自己是靠得住的印象,不太愿意让卿看到发愁的样子。大丈夫在妇人面前,还是应该自信一点阿。只不过到了前线,事情确实不可能一直都很顺利。”
玄姬一时间没有想到别的,她下意识有一种感受,彼此已经相处了多年,如今仲明已是皇帝、却还很重视自己在她眼里的形象!
淡淡的温暖气息中,玄姬忽然又感受到了些许的心动。仲明真是的……偶然之间、一不留神就能让她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像是在说情话!兴许这不是仲明的问题,只因她可能是个挺敏感的人罢。
玄姬动容之下,一时不知怎么表达心情,竟然瞪了仲明一眼!好蠢啊!
就在这时,宦官庞黑走到房门口,弯腰揖道:“禀陛下,马钧、裴秀刚到郡府,正在前厅庭院。因时辰不早了,他们托奴婢转奏,问陛下召见的时间。”
秦亮转身把吴心手里的深衣又拿了回来,说道:“把他们都叫进来。”
庞黑稍作迟疑,立刻拜道:“奴婢遵诏!”
秦亮重新穿好外衣,看过来说道:“一会水凉了的话,再叫宫女打桶滚水进来。”
玄姬此刻的情绪不太稳,翻脸如翻书,刚才还瞪仲明、转眼间没注意又柔声道:“妾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