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尝试过了这种生活对不对？三一巷甲字五十八号小院，那里没有水井，养了五只芦花母鸡，每天下四只蛋，有一只不下蛋。也没有莲缸，院子太小，放不下那么大的莲缸。</P>

她幽幽地道，一只柔若无骨雪白如玉的手，轻轻地搭在二丫的后背上。那孩子转过头来，定定地望着他，突然哇地大哭起来。</P>

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一条人命，换一件死物，划算的！</P>

她抱着哭闹不止的二丫，不动不动地看着他。</P>

过个十年二十年的，孩子转眼就长大了，长得如花似玉，找个好人家嫁了，夫唱妇随，生儿育女，也会在院子里养一缸莲花和鲤鱼，养几只芦花母鸡，也能看着孩子们在井边破西瓜吃。</P>

这女人唇若花瓣，声音悦耳动听，她像讲故事一样，描绘了二丫的一生。那孩子的生死，握在她手里。</P>

你们主子胃口不小哇，她想要我昆仑宫，必得有昆仑玺才能号令我昆仑宫众人，昆仑玺不在我手上。</P>

那就是没得谈了。</P>

青词幽幽地叹了口气，怀里的孩子越哭越大声，哭得一脸青紫，像要闭气似的。</P>

唉，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小孩，尤其是哭闹的小孩，吵得人心烦意乱。</P>

她抬手，只弹指间，便觉颈脖间一片冰冷，血腥味四下散开，床格子上钉着一支银簪，入木三分。她下意识地抬起右手去捂着那道血痕。二丫跌落下来，叶寒凉球一样地滚了过去，在那孩子摔在地板的瞬间将她抱在怀里。青词后退着，跌坐在那张大床上。</P>

找一个地方，买座有水井的院子，过你想要的生活，不比这青楼迎来送往刀口舔血要安逸吗？</P>

叶寒凉拔下那床格上的银簪，擦干净上面的血，反手插在头上。一伸手拾起衣架上一件红色的狐裘，披在身上，将哇哇大哭的二丫往怀里一塞，一步一步走下楼来。</P>

楼里的灯依然亮着，外的雪依然下着。</P>

众人看着那一袭红裘状若妖物的少年怀抱着婴孩冷冰冰地走下楼，有不怕死的上前来阻拦，还未近身便被他掌风所伤，春思楼的打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如入无人之地地离去。</P>

青词坐在床前，茫然地望着那挂满红绸的房间，这样的生活十二年了，每日每夜，循环往复，杀人接客，醉生梦死，枉顾生死。她幻想那有一口水井的院子，那样平凡的农家生活，可望而不可及。叶寒凉对她没有痛下杀手，不知他会不会后悔。</P>

天地一白，雪满长街。</P>

怀里的孩子哭到发不出声来，抽抽嗒嗒。一颗蓬乱的头探了出来，一双哭肿了的眼，满是泪水地对着他那张脸赤红如炭。这孩子不对劲，他摸了摸她的脸，滚烫滚烫。</P>

你怎么啦？</P>

叶寒凉在一家门前的台阶上坐下，把那哭个不止的孩子从怀里掏出来，他检视着她的脸，拉起她粉嫩的小胳膊，后背的衣裳，一个乌黑透亮的掌印突兀地呈现在他眼前。</P>

骆青词！！</P>

他颤巍巍地放下那孩子的衣衫，将她抱在怀里，裹在红裘之中，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扑倒在雪地里。</P>

雪依然在下，落在门边两道漆黑的门楹之上。</P>

宁可世间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P>

晶亮的雪花落在那鲜艳的红裘之上，一瓣重叠在另一瓣上，如水晶，如宝石。</P>

二丫坐在雪里，光着脚丫，揪着叶寒凉凌乱的长发，嗷嗷大哭。</P>

花无言的闺房在楼上临街，听到外面孩子的哭声，推开窗，望见雪地里隐隐的一抹红色。</P>

半夏！</P>

花无言敲了半夏的门，把她叫醒。半夏拢着衣衫，抹着睡意惺忪的眼睛。</P>

二小姐，怎么啦？大半夜的不睡觉。</P>

下去看看，外面有孩子在哭。</P>

花无言披了件黑色大氅，半夏忙提了盏灯，跟着她下了楼。</P>

半夏抱起那哭得快断气的孩子，花无言认出红裘下昏迷的少年正是数月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冷面少年。</P>

他中毒了，是断肠散。快把人抬进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