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九年十月初,杨明一行人在无数人的不舍与期待中离开蓟城,不久后渡过易水,进入中山郡境内。
赵都郡治下武安县城西,有着无数良田坐落于此,一座座规模不大的庄园星罗其间,此处的庄园占地面积都差不多,每一座差不多都在三百亩左左右,庄园的主人虽然姓氏不同,祖籍不同,但都有着一个共同的身份,那就是秦军,更准确的说是曾经的秦军。
庄园的主人都是在三年前秦军灭赵之战中受伤残疾的秦军士卒,因为不能再上阵拼杀,因此被当时还是护军都尉的杨明将其编入武安县治下的户籍,又将武安县被赵都权贵圈出的土地划分为一座座庄园,分赐了这些有军功的伤残军卒,这样的庄园在燕地更多,但在赵地,则主要分布在武安县以及周围的一些县之中。
只是在武安县境内这些本就特殊的庄园之中,却有着一处庄园显得更为特殊,因为相对于他的那些秦人邻居,它的主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赵人,一个在任何一个人看来都是普普通通的赵人,一个既不能文,也不能武的赵人。
“宋家真是发达了,自大王投降之后,多少权贵豪门没落,反而是宋家的人,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贵人,竟然一下子发达起来。”几个赶在大雪封山之前从深山中走出的猎人坐在路边的一块巨石上休息着,谈论着家长里短的事情。
“那谁说的准,这一切都还要看命。”说话的是一个老猎人,当然他可能也没有那么老,应该有四十多岁的年龄,只是又黑又瘦,在冷风下干瘪的脸上沟壑更深了,使其看上去年龄要比真正的年龄还要大上不少。
“宋家的人能够什么命?那小子的老爹我还认识,打猎的水平稀松平常,听说当年进山打猎,被一只兔子给绊倒了,还摔断了腿,变成了一个瘸子,结果那宋家老头倒是因此避过了长平一战,至于后来,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家里的那几个小子也不怎么争气,听说连小儿子娶的婆娘还是宋老头当年捡的,否则到了他这个小儿子,可能连婆娘都娶不起。”另外一个中年猎人的嗤笑道,只是在言辞之中却多有羡慕之意。
他若是也有几百亩上等的良田,又何必进入深山之中打猎,要知道打猎是一件充满危险的事情,哪有种地来的安逸和稳妥,穿行山林之间,危险无处不在,能不能打到猎物还要看运气,在耕地与打猎之间,只有傻子才愿意打猎,一切都只不过是逼不得已而已。
“所以,你们谁知道宋家的人到底是遇到了什么贵人,竟然能得到如此好处?难不成宋家有亲戚是秦国的权贵不成?”另有一个青年猎人问道。
若是有机会,为了家庭的未来,他也是愿意搏一搏的,可惜,现在实在没什么机会。
“宋家哪有什么贵人亲戚。”众人纷纷摇头道,都是十里八乡的,即使不都是知根知底,彼此间的情况也都了解不少,宋家是什么情况他们能不知道?
“不过宋家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听说在二十年前,那座庄园是属于另外一家的,还是赵国宗室出身,结果在一个早晨,那里遭了盗匪,更是一场大火,将整个庄园上下化作了一片焦土,后来倒是又有了主人,似乎和武安君还有着关系,但后来你们也知道了,武安君战败,大王投降,那座庄园就被分割成了几块,一块就落在了宋家人手中,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那块地换了三个主人,风水可是不怎么好?”一个因为嫉妒而有些扭曲的猎人说道。
“而且那里还有一片坟地,听说每到晚上都是阴风阵阵的,都是当年被盗匪屠杀的那些人的鬼魂。”说话的人是一个少年,他就生活在附近,年幼之时没少被家里的大人用那块乱葬岗给恐吓。
“唉,世事无常啊。”几个猎人齐齐地发出一声叹息,还是早点回家躺着吧,在这里说别人的事情又有什么意思。
几人略作休息,各自拿起各自的猎物向家的方向走去,现在的天色可是有些阴沉,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下起大雪,顶着风雪赶路可不好受。
就在几人准备上路之时,却突然见到两个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从前方走来,一个个都是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在路上遇到行人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如果仅仅只是如此,几个猎人当然不会感觉到意外,但偏偏来人是人不假,却与他们这些人完全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根本就不是属于一个世界的人。
相对于乡野之人的穿着,迎面而来的两人衣着华贵,那道高大的身影一身浅色衣袍,布料看起来极为精美,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在披风的边缘有着有着黑色的绒毛镶边,必然是价值不菲。
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道身影旁边的那道矮上不少的身影则更加的华贵,那纯白之间不见一丝杂色的皮裘将她完全包括在皮裘之下,帷帽两次坠着两个红色的绒球,根本看不出她的容貌来,但那恍如从神话中走出的仪态,却让几个猎人一个个下意识地错开了视线,实在是不敢去看。
这是,这样的人怎么出现在乡间小道上?这里不应该是他们出现的地方。
直到两道身影与几个猎人错身而过,他们才反应过来,一时间只觉得方才看到的都是虚假的一般,但那背影明明还能看到,直到他们彻底消失。
“这就是那座庄园,哥哥真的不进去看看吗?”雪女看着面前熟悉的庄园,侧脸对杨明问道。
“进去看什么?已经找不到记忆中的样子了。”杨明道。
杨明对幼年生活的那座庄园,感情实在有限,况且,杨明在意的只是人,人都不在了,还有什么可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