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心怔愣在原地，一种油然而生的撕裂的怪异感充斥她的心头：</P>
“不……百余条小儿性命……你怎下得去手！”</P>
她皱着眉步步后退，少年步步走近。</P>
他摩挲着她试图挣脱的纤纤玉手，俊美的脸上露出几许不解：</P>
“可若无筑源丹，弟弟就只能一辈子当废人了……你忘了？是你亲自废了他的丹田啊……”</P>
一瞬间，她想要弟弟容恪重塑丹田的欲望强烈得几乎淹没她的理智。</P>
“娘子……恪儿若是知晓你为了一些不相干的凡人而放弃他，他会恨你一辈子的……容夫人也不会原谅你……”</P>
少年的声音低低的，带着轻幽幽的笑意，如勾魂撩人的仙乐，搅动着容心本就有些混乱的意识。</P>
她头痛欲裂。</P>
一边是至亲至爱，一边是无辜稚子，私心与大义在心底疯狂撕打，不分伯仲。</P>
“娘子，这些凡人小儿能被选入咱们的药引，是他们的福气。”</P>
“他们生来就是蝼蚁罢……啊！”</P>
他话没说完，下颚当即挨了容心实打实的一拳，下颌骨错位的痛感直冲天灵盖，痛得他哀嚎一声，捂着下颌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少女：</P>
“我这么俊你也舍得打？！”</P>
“打得就是你！”</P>
一袭嫁衣的容心啐了一口，真他娘都亏了这臭小子说什么蝼蚁该死，她最后才意识回笼，理智占据上风。</P>
蝼蚁……</P>
她生如草芥，最恨的就是这种尊卑至上，将普通人视作玩物的极端思想。</P>
她抡起拳头准备二次砸过去，却被少年一掌包住化解，随即将她禁锢在怀，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面对着容恪：</P>
“我的娘子啊，你瞧瞧，恪儿现在对你，有多失望……你看见他眼中的翻涌的恨意了吗……你当真……要让他一辈子悔恨与此吗……”</P>
容心平静地看着眼前气愤的容恪，有些漠然：</P>
“神将大人，差一点，我就陷入您的幻境里了。可惜我命如草芥，最恨的就是视他人为蝼蚁之事。”</P>
“我不知这是您作为尊贵神将的真实想法，还是只是一个考核。”</P>
“但我仍想说，蝼蚁有蝼蚁的活法，您无权干涉甚至剥夺他人生机。”</P>
“若论尊卑，神亦非最尊。”</P>
“天道之下，万物皆等。”</P>
“神，亦是会湮灭的。”</P>
少顷，耳畔传来低低的笑声，渐渐变为女子的娟细，语调随意懒散：</P>
“不徇私心，慈悲有度，可担大任，此子，可留。”</P>
随着声音消散，四周景象如镜般破碎，徐徐露出原本戒律堂的模样。</P>
身上的疼痛也即刻恢复，疼得她龇牙咧嘴。</P>
四神将，还差最后一位</P>
“北方玄武，出列。”</P>
容心严阵以待。</P>
打也打了，幻境也进了，也不知这位玄武神将会考核什么……</P>
她正担忧着，就见暗光一现，随即自己手上就多了一张纸和一只蘸了墨的笔，上书一题：</P>
“今有妇人河上荡杯，津吏问曰：杯何以多？</P>
妇人曰：家有客。</P>
津吏曰：客几何？</P>
妇人曰：二人共饭，三人共羹，四人共肉，凡用杯六十五，不知客几何？”</P>
容心：……</P>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哑口无言。</P>
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P>
算术？你们都当神将了还得做算术题吗？！</P>
千算万算没想到最后等来了个算术题。</P>
天知道她每次考文试遇见算术题有多无助！</P>
她无奈的扶额，拿起笔硬上。</P>
细细看了两遍，发觉这题似乎是《小儿算术大全》里套的，只是数有不同</P>
一瞬间，容心又是惊喜又是感到一股无名怒火：</P>
你这究竟是敷衍还是看不起我？</P>
好歹我也在青云学府待了快两年！你拿小儿算术题给我是什么意思！</P>
少女下笔疾驰有力，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泄愤，草草写下一个”六十”便置笔一侧，等着神将验查验。</P>
“善～此子天资过人，心思缜密，甚善～可留。”</P>
空灵的声音中带着些夸张的赞美。</P>
容心：……</P>
这个世人眼中的修行鬼才，头一次觉得将“天资过人”一词用在自己身上非常违和。</P>
至此，四神将考核终于结束。</P>
“预备者容心，过‘心，胆，德，智’四项神将考验，授予神格与点将之资。”</P>
语罢，四面围墙再次彩光涌动，四神将本象从墙上脱落，四个虚影纷纷化作一道亮光，汇聚成一线，最终没入她的额心。</P>
光洁的额头上，红色神纹一闪而逝，最终隐匿。</P>
容心伸手摸了摸额头，没什么特别感觉。</P>
这就没了？</P>
你倒是告诉我神格和点将怎么用啊？</P>
她一动就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牙齿打颤。</P>
什么神将考核，一身伤白挨了！</P>
“学生容心，还不快到坎宫受罚。”</P>
她还没抱怨够就听见了掌刑人的声音。</P>
容心犹豫了一瞬：</P>
神将考核，他们应该看不见。</P>
她忍不住啐了一口。</P>
该死的，她现在还要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去挨二十道水雷。